转着眼珠：“我唯求一死，尚且不能。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许姑姑直视她的眼睛：“我进宫侍奉主上已有几十年，亲眼看见历代的后宫如何相争，又如何得胜生存。奴婢斗胆说一句，娘娘年过三十，却爱宠不衰，这样的本事，奴婢几十年唯见娘娘一人而已。奴婢知娘娘决心赴死，可是娘娘这一去，燕国再无可牵制晋皇之人，皇子们，包括娘娘亲生的四皇子、七皇子，必被押上菜市口，砍头剥皮，悬尸示众，被愚民啖肉分食……”
“够了！”温雪夫人脸色惨白，断然喝止。
守在四周的晋兵虽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先前以为许姑姑是在跪求温雪夫人用膳，并不理会。这会儿发现温雪夫人情绪激动，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娘娘！”许姑姑神情里有了一丝惊慌：“娘娘！奴婢不能被赶走，奴婢还有重要的话要说！”
好在温雪夫人收控情绪能力极强，闻言立即醒悟，强自压下悲恸，反握住许姑姑的手：“你说。”
许姑姑谦卑地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奴婢要说的话，虽万死难恕其罪。可是，奴婢一定要说。”她重新看向温雪夫人，目光恢复了坦然镇定：“娘娘，燕国不能这样任人宰割，陛下的血脉不能就此断绝！求您屈尊玉体，折服残暴冷血的晋皇，保全诸位皇子！”
温雪夫人已经猜到她的意思，可听她这样裸的讲出来，仍然惊讶，本能地摇头。
“这……这如何使得……”
“保全娘娘的名节和保全陛下的血脉，孰轻孰重？”许姑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刻着坚毅。
“我……我……”
二人对视。温雪夫人目光异常痛楚，许姑姑的眼神却坚定得如同万年磐石：“陛下泉下有知，必会感念娘娘的恩德！”
温雪夫人面上惨白一片，只是低头不说话。许姑姑也不再逼她，只是从食盒中取出羹汤，用银调羹舀了，小心地送到她唇边。温雪夫人机械地张嘴，喝下。那汤还是温热的，可是入到她口中，却好似九幽寒冰，冷彻五脏六腑。
一碗汤喝完，温雪夫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连牙齿都“咯咯”打着颤。她勉勉强强控制着面颊，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燕国有此祸，全因我而起。我罪孽深重，求死却不得。如果有什么办法能保陛下血脉，就算赴汤蹈火，剥皮抽筋，也活该我领受。”
许姑姑面色一松，眼中晶莹而欢欣，整理了衣裙郑重下拜：“娘娘为了燕国，为了陛下，为了无数死难的楚人，甘愿舍身饲虎！如此高洁大义，燕国子孙，没齿难忘！以后燕国复兴，娘娘就是燕国的大恩人！”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双手扶地，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之间。温雪夫人面上一片惨淡，凝视她半晌，终于伸手，欲将她搀起。
许姑姑却不肯起身：“娘娘，死很容易，活下来却难，要屈辱地活着，更难。奴婢的话已说完，请原谅奴婢不能再忍下去。”
她的唇边绽出奇怪的微笑：
“可是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要活下去啊！”
大口大口的鲜血自许姑姑口中涌出，染红了绣在宫裙上盘旋的飞楚。
“许姑姑！”温雪夫人大惊：“你怎么了？”
“娘娘，一定要……”许姑姑死死盯着她，身子终于软软倒在了地上。
在以后的若干年里，逾昌州的方言，宫裙上的鲜血，濒死之人渴求的目光……频频出现在温雪夫人的梦境中，缭绕不去，至死方休。
四周的晋兵慌忙围上来，吵吵嚷嚷地查看。温雪夫人护着许姑姑的遗体，表情却异常冷静坚韧：“我要见……太武帝。”
第三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