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爷说的故事,我在儿时曾听奶奶讲过。当年打走老蒋,分了土地,大伙正准备好好种地,寻思着能不再挨饿、吃饱穿暖的时候,东北的邻国却又燃起了战火,然而祸不单行,这年夏天整个鲁南地区暴雨不断,上游的淮河流域又突遇百年洪灾,上下游来水汇聚到了中运河里,早已失修的大堰不堪重负,顿时四处崩塌。
下吴洼溃堤的那天晚上,月光惨淡,酷热难耐,后半夜还在村口乘凉的人们,听到了河滩里响起一阵飓风掠过的呼啸声,爷爷一咕噜爬了起来,一把拽起了还在酣睡的爹,扯着嗓子喊道:“来水了,快去救你娘!”
那时候,淮北农村还相当封建,女人们再热也只能待在家里,不敢像男人一样出门乘凉。爷爷和爹一路狂奔进了村,刚把奶奶拉出了家门,洪水已经进了院子,没到了人的大腿根。爷爷和爹架着奶奶蹚到村口,还没来及爬上残存的大堰,就与洪峰不期而遇,一个大浪头扑面而来,瞬间将一家三口卷到了水下。爷爷和爹自小在运河边长大的,练就了一身好水性,俩人死死地拽住奶奶不丢手,拼了命地踩着水露出头来。就在这生死之间,爷爷抱住村口的那颗百年老槐,和爹一起将奶奶推上了树杈,爷俩又拼着最后的气力爬了上去。
一家三口熬到了天亮,放眼望去,天地之间没有了家,没了下吴洼,白茫茫一片浑水中,村庄田畴皆成泽国,露出的树梢像招魂的幡帛在水中瑟瑟摇曳着,人尸、死畜、杂物四处漂流。吴家三口在树上苦熬两天,打死了一条爬上树身的赤练毒蛇,才终于盼来了带着干粮的救援木船。这一年,下吴洼两季绝收,淹死了二十几口,二狗蛋他爹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不是淹死的,而是想浑水摸鱼,在大堤上遭蛇咬了,中毒身亡的。
这年冬天,国家一方面出兵抗美援朝,一面调集人力财力,下决心治理淮河。国家成立了治淮委员会,各级政府都成立了治淮指挥部,我们省里指挥部挂帅的就是三爷爷。在凛冽的西北风中,下吴洼的青壮年推着小车,带着粮食、工具和铺盖卷,在大雪中步行了二百多里路,与各地民工一起汇聚到了治淮工地,几十万人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到处人声鼎沸,四下红旗招展。
六百多年前,黄河发大水夺了淮河水道,打乱了淮河水系,淤积了大量泥沙,抬高了水位,自此,淮河就没有了入海之路,一遇大雨无法宣泄,只有任其决堤泛滥,“鱼游城关,船行树梢”,“赤地千里,饿殍载道”,“遗骸满路旁,犬号鸟啄皮肉碎”,百姓苦不堪言。历代官府都曾想过治淮,但因工程浩大,力不从心,又缺少科技,最终只能望水兴叹。现在,刚刚走出战乱,还一穷二白的国家制定了宏伟的计划,决心不惜代价,疏通淤积的河渠,向南开挖入江通道,向东开挖入海水道,根治千年水患,造福子孙万代。
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几十万民工热情高涨,咬牙苦干,一个壮劳力甩开膀子一?头刨下去,冰冻的地上只留下个白印子,施工困难,进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地区总指挥鲁大个子急得跳脚,每天在工地来回乱窜,可是任凭他吼这个骂那个,把下面八个县带队的头头搞得战战兢兢,进度还是上不去。面对省里每天的进度指标,鲁专员着急上火,牙花子发炎,这与他当年拎着两把盒子炮,带着武工队打游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正在鲁专员焦头烂额之际,一位整天躲着他的副县长,兴冲冲地找上了门来,报告说有了加快进度的好办法。鲁大个子闻讯一下跳起来,带着秘书和副县长钻进了地委那辆新配的苏联“嘎斯”吉普。“嘎斯”车在崎岖的大堰上一路狂奔,来到了下吴洼村的工地上。鲁大个子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河道里烟雾升腾,号子嘹亮,民工们挖土担泥,一排热气腾腾的景象。下吴洼村的工作面比旁边深了两米多,进度快了足足有四五天。
“这是俺们下吴洼村的老吴,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副县长一脸喜庆地拉着我爷爷,屁颠屁颠地站到了鲁
(一百九十二) 莫名的瘟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