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芙雪过得好。
花了几天的心思去琢磨究竟是怎样的花边新闻,却也终究不能改变冷伊的现状,她就是有了天大的丑闻,不能在对外事务部待下去,还有千百个蒋芙雪等着填那个缺,那个和冷伊再也无关的缺。
颐和路的公馆还和从前那样宁静。
梵婀玲上悠扬的曲调,隐在众人窃窃的私语当中,听在耳中很是恍惚。程昊霖手中端着一杯酒,立在何公馆热闹的院子里,四周的围墙,瞬间长了有几十倍那么高,上头落下零碎的砖石瓦砾。
去年冬天,北风呼啸的时候走的,又在北风呼啸的时候回来了,一切似乎没有变过。走的时候,想要见她一面,她都不肯;如今,她不出所料地没有等他。
“程中将,立了功回来,也不大理人了。”不知什么时候,何小姐端着酒杯站在了他边上。
“哪里哪里。”他从回忆中的炮火、床幔、火\药味与少女的香气中回过神来。
“一步步走得很踏实。”何小姐看似漫不经心地一句评论。
程昊霖嘴角微微一挑,哪一步不是刀口上舔血。
“当初冷小姐,你费了那么大工夫弄到对外事务部去,我还以为要派大用处,怎么她一声不吭走了呢?”
一提到“冷”字就像戳了他一下,他也想知道,她难道不满意?她还能到哪儿去呢?
“我看她,境况有些……”何小姐抿了抿嘴,抬头看程昊霖一眼。
他瞪圆了双眼,境况,何小姐知道她的境况?
“莫不是,不是她想走,而是你容不下她?”何小姐的哥哥早有意拉拢这个能征善战的年轻人,这一年何家与程家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要不然,以她的身份和为人,也不会管他这些闲事。
“你见过她?在哪儿?”程昊霖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冷伊立在阳台上,看不远处,颐和路公馆区,树荫林立,华灯初上,又是一个周末的夜晚,对面能够欢腾到后半夜。这儿就是一个分界,往东那一圈,总是夜里热闹,白天沉寂,相反的,外围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立在这个分界上,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最后一点夕阳式微,她拍了拍晾着的被单,手指的关节碰到僵硬的被单有点疼。在这四周已然昏暗的冬夜里,她站在阳台上呜咽,将被单从绳上取下,泪光中却看到一楼的院门口立着一个人,在最后的夕阳里,尚能看见他穿着件灰蓝呢子的大衣,挺拔地立在楼下仰头张望。
她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模糊的视线里,他还在,转眼又消失不见了,那就是个幻觉。
楼道里是马靴踢着木楼梯的声响。
她跑到门后,背靠着门,大口喘着气,气息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听到那脚步停在三楼,也许是去对面人家的。
“咚咚咚”敲的竟是她家的门。她的心跳和敲门声一样猛烈,打开门,倒吸一口凉气,两人相视无言。她退了一步,觉得周遭如此不真切。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吹得她咳嗽了两声。
他把大衣脱下披在她肩上,
她正伸手去拉衣领,被他捉住,握在手心里,很暖和,她又缩了两下就没有再挣脱。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落,她想抽手去擦,两只手被他牢牢握着,他腾出右手,用手指替她揩了,粗糙的手指,极尽轻柔地抚在她的脸颊上。
“这儿有电话吗?”他往屋里张望几眼,沙发边昏暗的台灯将屋里照得朦朦胧胧,他找得有点吃力。
“一楼楼梯间里有。”
他转身要下去,她慌忙伸手捏住了他的袖口,他这样的不真实,也许根本就是个幻觉吧,可即使是幻觉,她也想留他久一些。
他回过头来,“你在这儿等我。”转念,她哪次好好等着他了,又说“不。”拉着她的手往楼梯下走。
他跑上来的脚步声早已惊动了一楼的两户人家,两家老小凑在楼梯口朝上张望,“什么人,这么急急忙忙的,别是什么不正经……”见他们走下来,又退回到自己家门口观望着。
他拿起话筒,让接线员接好,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站着,眼神不断上下打量她,多久没见过她了,“珞珈路的西面第三栋,再带上一个佣人来接我。”
冷伊闻到空气中,有一点点薄荷酒味,和他的味道。
137.寄人篱下(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