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阴暗的森林在他们两侧,不时一阵风吹过,“哗啦啦”似有队列穿林而过,细看却连鸟也没看见。
“听说附近都有军队洗劫路人的,东西抢了就罢了,临走看那人不顺眼,上了刺刀捅两下都是有的。”不知道谁开了个头。
“闭嘴,你们谁要说这种话的,统统给我闭嘴,趁早别说。”小艾姐突然的严厉震慑住大伙儿,果然,鸦雀无声,也比这种骇人听闻的话题好得多。
当最后一点霞光沉下,他们惊奇地发现远处的低洼处有灯光闪烁。
“快到了,前面是桐枝村,今晚我们在那里歇下。”有小艾姐这句话,大家有了底气,步子也快了许多。
下坡的路被他们走得尘土飞扬,这村子虽在低洼里,却又堆高了几米,四周一圈矮墙,一处有个门楼子,靠着一棵参天古柏,算是村子进口。
农人们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则,此刻村里甚是冷清,连应当喜欢流窜的狗也不见一条,只有周围矮墙纸窗里印出的煤油灯影宣告着,这里是有人在的。
饶是这样,小艾姐却一点也不迟疑,带着大家进了村,右拐再左拐,绕过一个古井,直接进了个稍宽敞的大院。
里头一个扎头巾的老农迎了出来,“来六个人,我先引你们到别处住下,这里住不下这么多。”
小艾姐点了几个人,此刻也没有人有心思唱反调,都是照做。
冷伊和小艾姐同这家女眷挤一个屋子,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脸蛋红通通,见她们进了门,只一个劲儿地笑,给她们让了地方,也不说什么话。
在这种诡异的情景下,大家似乎生出默契来,无须多说一个字,一切都井然有序。
吃过一碗面,冷伊一个人走出房子,小艾姐说,这样的村子是顶安全的。
她走到东面的土墙边,望天上半轮明月,冷冷地照着人间动荡。
这土墙真不知道有什么用,单这东面就有几处坍圮的,大概给村中人心里上的安全感是无懈可击的,仿佛进了这个墙,便如进了金钟罩,刀枪不入。
“别站太久,这村子周围有狼。”冷伊背后传来沉沉一声,恍如隔世,愣了很长的时间,她眼中潮潮的,却又硬是等着慢慢干了,才缓缓转过头。
程昊霖背手站在她身后,她甚至有点害怕,他是不是还拿着一把枪,他却冲她一笑,“冷伊,肩膀怎么样了?”
风吹在她的绒绒长发上,月光洒在她小巧的鼻梁上。程昊霖站在原地,虽是夜间,却觉得这像一幅阳光明媚的画儿。
那个新闻太像真的了,他信了,这么些天浑浑噩噩。他在执行任务,却无法集中精神,有几次,他甚至想过,很累,他真的很累,就这么放弃,随它去吧。
晚间,他接到消息,接应的人需要他的帮助。他已经知道了,接应的人就混在这帮金陵城来的年轻人当中,就是冷伊这一拨人。
他马不停蹄地来了,一路上,脑中都是拨开人群,一张张脸看过去,没有她,心被虚无吞噬。可他不甘心就那么信了那张报纸,哪怕心被撕裂,他也要来亲眼看看。
现在她完好无损地立在他面前,一脸委屈,哪儿还有比现在更高兴的时候。
冷伊深吸一口气,觉得天上的月光将周遭一切都冻住,万物凝固。她这是吓出来的,想起那天他拿枪指着她的时候,想起子弹从后面射入,又从前面钻出个血窟窿飞出,那瞬间的一热,而后的剧痛。她的心狂跳。“好多了。”却淡淡说一句,“吴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咸阳城里的羊肉泡馍吃厌了?”
他走到她跟前,许多事情都不能同她说,“有事儿要去趟渭南,打这儿过。”
她皱皱眉,“我们,好多从金陵城来的人今晚都住在这里,你要不要避一避?”心跳却仍没有平复。
“这儿风景好?我看你站这儿好半天了。”他反而走到她边上,顺着她刚才看到方向望去,远方一片黑色,山林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似一个巨大却柔美的女子躺在这片大地上,没有风,山林间一片寂静,逃离了萧杀的咸阳城。
“那天我看到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第二天早上又看了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仔细端详着她,看得她窘了,后退一步。
90.生死未卜(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