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伊看在心里来了气,仿佛今天这事端是她挑起来的,索性要和他对着干,拿起那份画报,“既然你看不惯,那我就拿走,人生头一次上了报刊,还是西洋画报,我是要收藏的。”原先对那摄影师的愤怒,在对程昊霖的愤怒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既然人家认可她,为什么不能坦荡地接受赞美?
“你太固执了。”他声音显出无奈,摇摇头,这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她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回过身,“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王依,你那些怜惜和关心,我不要,你那些恶意的揣度,也请和我划清界限,你那中意得不得了的李睿晟,已经因为有失师德下个学期就要被辞了,程老师可别步他后尘。”冲他扬扬手中的画报,走出教室。
步他的后尘。程昊霖在心里默念,怜惜和关心?她倒这么觉着了?还挺没有自知之明的。他一拳头敲在讲桌上,这帮公子哥儿是什么样的人,他程昊霖看得多了,对小家碧玉是心痒的,娶她是不甘的,逗弄起来是她招架不住的,回头抛弃起来也是头也不回的。他不过好心提点,这女孩儿真是不知好歹。
冷伊头也不回地走在西大楼外金黄色的地毯上,校园里还有些学生摆开画架,对着这一幅绚丽的景提笔。远远的,她看见于鸿正和几个同学立在一个画架边,边围观边闲聊些什么。
她走上前去,那几个男同学一见她,就笑着都散了,独剩下于鸿,见到她便迎了上来。
她对着手上的画报生气,却竭力不让他觉得连带着对他也生气。
他见着拿着的画报,已明白了几分。
“今天早上拿到他特意给我寄的画报,还给我多寄了一份,说是要给你留着做纪念的,我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责怪过他了,哎,这事儿吧,真怪我。”他很自责。
她耸耸肩,“既然登上了,我要让我娘也看看去,仿佛也有了点贵气,我娘定是高兴的。”
他还是带着愧疚,“我早该想到的,他就是个顽石,冥顽不化,我该想到他好不容易拍了几张顶满意的照片,不会善罢甘休就不登的,哎。”
冷伊又宽慰他几句,他才好转,“今天早上已经有人电话打到他家里,问他这刊的是什么人了,他倒是保密得极好,一点也没透给人家。”
她大吃一惊,居然还有人这样追根剖底的,一时又担心这人又要阳奉阴违了。
于鸿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你放心,作为一个有素养的摄影师,照片模特这事儿,刚好是他不能妥协的地方,利害关系都同他说清楚了,他定会保证这照片的匿名性。”
这样说着,冷伊见他突然转头打了个招呼,于是就看见程昊霖从旁边走过,若无其事同他们招呼一声,走出了学校。
冷伊突然开始想,为什么冷琮、程昊霖都喜欢把她同于鸿扯到一起。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但倘若他真的说了什么,表示了什么呢?这样一想,心里也略微不自然,可又觉得讪讪的,
她见过冷琮与程虹雨刚开始羞涩的光景,也见过蒋芙雪对着程昊霖涨红了脸的样子,那种紧张感,旁观着却有种甜蜜。她和博容是从小玩到大的,一切似乎水到渠成,自然没有这样的感受。现在她见于鸿时是很坦荡的,也是正因为她自己的坦荡,才没有法子理解旁人的误解。
冷伊又想到别人的误解,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确有不坦荡之处。这样一想,刚才放下的弦又绷了起来,谢绝了于鸿送她回去的好意。
当下,女子是可以向男子表达有意的,但如果是明明无意却引得别人示意有意,这却是仍为人所唾弃的。
可如果于鸿也真是坦荡的呢?都是同一年要进政府部门做事的人,正常交际有何不可?
冷伊觉着眼下,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事情,原先都不曾在她生命轨迹里,让她迷茫。迷茫了些许天,就迎来了今冬金陵城的初雪,细小的雪花如扬尘,打在脸上冰冰的,凉凉的,但那雪花柔弱,经不起凡人的温度,化成一摊透亮的水滴。
她紧了紧身上的羊毛呢大衣,走在巷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想从后面绕过。
车上却下来一个人叫住她,“冷伊,上车。”是程昊霖。
刚形同陌路了几个礼拜,他倒又要挑是非了。她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往巷子里去。
他追上来,压低声音,“王依在车里,最后一程她想要你陪着。”
79.花王牡丹(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