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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人心难料(三)[1/2页]

冷雨霖霖[民国] 荻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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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伊把打探的活儿揽到自己身上,正好可以好好地保全冷琮的面子。但想到门第悬殊,这点薄面即使现下是保下了,又能抵得了什么呢?程昊霖为了权势地位,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什么妹妹的婚姻,连他自己的婚姻都是可以去牺牲,去换取势力的,程虹雨不过一个棋子,到时候哪还能由得了她自己,苦了冷琮。抬眼看自己哥哥的眼光里带着点儿怜悯。
      厨房里还飘着饭菜的香气,可都没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
      “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浦子口,你也要上课,早点睡。”冷琮起身,示意冷伊也上楼去。
      浦子口?一个收集风土人情加八卦轶事的小记者,连着往浦子口那流言匮乏的地方走,往家拿没熟的柿子,着实不务正业。冷伊跟在冷琮背后上楼梯,内心里琢磨着。冷琮在学校的时候尚且能写出标新立异、经久流传的划时代剧本,没有道理毕了业就安心于这细碎无聊的小道消息。她愈发觉得他其实花了许多心思在那副刊之上。
      冷伊是顶不喜欢程昊霖的居高临下的,但如今,她尤记得在去往安临城的路上,他作为一个政府里头的高位、一个见识高于他们兄妹二人、见过真正勾心斗角、复杂于他们认知的人,语重心长地告诫过,离时局是非远些。这句告诫,当真是应该往心上去的。
      “你,没想去接舅舅的班?舅舅一个人守着那铺子,想想也怪可怜的。”她开口前斟酌了下,只能先拿父子之情说事。
      冷琮挑挑眉,慢慢走在楼梯上,“最后一定会回去的,那毕竟是几代人攒下的家业;更何况我也是学这个的,终究回归到那里,守着古董铺子,研究研究甲骨瓷器,泡杯茶,回味那些古时候的字画,也是再惬意不过的日子了。但不是现在,现在还有些年轻的时候该做的事情。”
      “程,”冷伊想说起程昊霖,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指明,“我们有个老师告诫我们,和当权者对着干的事情还是少掺和。”
      冷琮笑笑,“我们学校的老师不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嘛,这么说话的人可少啊。”他瞟了她一眼。
      她无来由地心虚起来,不会被他猜到是程昊霖了吧。
      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堵了回去,“你哥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这个时代与前几年又不同了,正是广开言路的时候,而且之前也是得到正面嘉许的。”
      原是也有官方背景的,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也稍稍安心了,看来也并不全是“野刊”,应当是相对安全的。
      回到房间,把白天没有填完的表填满,父亲这一栏终究是没有写上,等到他们真要追问的时候再说吧,这样不堪的人实在不愿提。
      将表格塞进信封,正欲上床,瞥见门后许久未碰的古琴,一时想起过去在姑苏城小楼里,风吹杨花、雨打芭蕉的日子,竟恍如隔世。
      将古琴在窗前支起,食指碰了一下,就要发出声响,赶紧按住,不能将娘吵醒,对着洒在琴弦上的月光发了会儿呆。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女子着一身素绿旗袍,边抚琴边吟唱,洁白的脸上红唇皓齿,眼波流转,泪光盈盈,瘦削的肩膀竟发颤,泪珠滚滚而下,落在琴弦上,却挡不住那琴弦的震荡,却增了琴声的空灵,那是个被看客围着的女子,那是个众星捧月却无比悲伤的女子。
      她的脸近了,冷伊却看到了自己,一惊,从梦里醒来。
      寂寞梧桐影,空灵月如钩。淡淡月光洒在薄纱窗帘下。四周一片寂静,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大约是半夜。
      渐渐又困了。那梦却是连上的。交际花的生活,总是热闹的吧。那热闹之外,灯火阑珊处,坚毅的眼在她身上停留最后一刻而后转身,义无反顾地离开。
      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
      只是,只是将军可知,待你半生戎马,青梅为妇已嫁。
      可是他看不到,转过身去后,她的泪光便白白淌了那么多的年月。
      一个晚上都是梦,虽然梦里女子的模样和冷伊一样,她却知道自己梦到的是王依,一夜里全是她和程昊霖的生离死别、暗自神伤,仿佛她自己经历了一遍。
      外面开始滴落冷雨,她知道这就是这个夏天的终曲,再是依依不舍,也将被秋所取代。
      外头滴滴答答的一个上午,冷伊都在努力认真地听课、记笔记,可心思却不受自己控制,一得空就往昨夜梦里一个一个场景里跑,仿佛过电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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