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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光:(我是我的神)[2/2页]

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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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就是不说话。即便后来军机考上武汉大学哲学系研究生,并颇费周章地帮简家找回了企图偷渡的大儿子简小川,雨槐极为感念,也仍不出声。直到乌力图古拉亲口告诉她天赫已死,她大哭了整整一周后,才和葛军机把婚事确定下来。她给乌力天赫写了依然无法寄出的第159封信,上面只有无数个“天赫”……
      已是排长的乌力天扬随部队一路往南,不想遇到了简雨蝉。雨蝉这些年一直住在北京的亲妈家,可身为中央首长儿媳妇的亲妈始终不肯承认就是她妈。她赌气当了兵,在部队医院当化验员。此时的她显得非常迷人,乌力天扬一下子想起小时候的事,臊得不行。
      要上战场了,乌力天扬竟遇到了一别十二年的四哥乌力天赫。天赫已是一支非常规部队的特工人员,来部队讲解过境侦察情况。他对一切烂熟于心,老练果断,天扬钦佩不已,却又感到他神秘得像一颗不熟悉的炸弹。他们的单独见面只有十七分四十秒,天赫给了天扬一个战场最需要的医用小包和一番战时忠告,天扬匆匆讲了妈妈和家里的事,就是没提简雨槐。临别时,天赫紧紧拥抱天扬。他知道,天赫是在告诉他,活着,别被炮弹削掉脑袋……
      很快,战场上的乌力天扬就深切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和战场上人性的复杂。他全身燃过一遍,头发眉毛全没了,还负了伤,伤口生了痈,一动就往裤腿里流脓,他的脾气越来越坏。鲁红军却没事儿,而且杀红了眼,就像一个得了机会的刽子手。
      部队后撤了。离国境线不到二十公里处,乌力天扬所在部队奉命打阻击,和友军一起掩护大部队安全撤退。不想潜伏中竟遭两面夹击,伤亡惨重。天扬觉得全世界都在向他开火,他知道地狱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他现在才知道乌力天赫是对的。回到营地,发现连长段人贵开枪自伤,天扬怒不可遏,竟撤了他的职—— 一个排长把连长撤了。
      已经看到祖国高大的凯旋门了,鲁红军踩上了地雷。而此时,本已在回撤路上的特工乌力天赫,又奉命潜回敌后,在极端艰险的情况下,孤身营救一名身上带有重要作战文件的参谋。
      身负重伤的战友送到野战医院却没救过来,鲁红军炸烂的睾丸也被摘掉了,原来四十三人的一个排死的死伤的伤,能动的兵只剩九个,乌力天扬炸了头,带着那九个兵就去砸野战医院。这样一来,不仅他的代理连长只当了一天,排长也给停了职,还背了个严重警告。
      停职反省期间,乌力天扬每天都往医院跑,去看望截了肢的好友鲁红军。鲁红军人前豪言壮语,人后却打骂天扬,骂天扬当时没补给他一枪,让他当上烈士,现在什么前途也没啦!天扬任鲁红军打骂。他现在明白了一百五十年前威灵顿公爵的话:除了败仗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像胜仗那样使人伤感。
      回国的路太艰难,乌力天赫不仅营救了那个参谋,还一路救下了数名我方重伤官兵,而那个参谋要跳崖自杀。天赫一拳打掉他三颗牙,冷冷地说:你就是一只苍蝇我也不管,可你是国家的苍蝇,是烂是臭,都得还给国家。
      终于回到祖国的乌力天赫一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野人似的。天赫身负重伤,刚做完第一次手术就找到了一直找不到他的乌力天扬。他对天扬的表现很满意,却对天扬讲述的那些毛骨悚然的战斗和惨重伤亡不感兴趣,这让天扬非常不高兴。天扬使出更厉害的武器,说了雨槐已和军机结婚的事。天赫眼里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
      乌力天扬又在野战总院找到了简雨蝉。一进雨蝉的寝室,两人就紧紧抱在一起。可他眼前全是刚刚经历过的战争场景。他就像一条老也游不出北极圈的鱼,绝望得很。雨蝉搂紧了他,哭了……
      乌力天扬和鲁红军等都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荣立个人一等功。可鲁红军仍放声大哭,不是腿,是睾丸,是一个23岁年轻男人的未来。他去摸了电闸,可没死成。为了结束鲁红军的怯弱,天扬承诺陪着他,奉陪到底。 为这,他竟痛苦地了断了与简雨蝉的关系。
      葛军机非常爱雨槐,回到武汉探亲的乌力天扬不忍说穿天赫还活着。妈妈萨努娅依然活在1967年以前,无药可治。乌力图古拉给天扬看了天赫的来信,原来他们只瞒着雨槐。天扬归队前一天,又遇到了简雨蝉,他几经犹豫,终于没有走掉……而雨蝉醒来,天扬早没了影。她等了他整整一天,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
      是雨蝉告诉了姐姐雨槐天赫没有死。雨槐大病一场,不吃不喝,瘦成一把骨头。她终于对葛军机提出了离婚。
      回程路上,乌力天扬又一个个地看望了阵亡战友的亲人,听他们痛苦的诉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精疲力竭地回到部队。
      部队送乌力天扬去军校学习,他却开始向往曾经的流浪儿生活。他不能忘掉那些倒在自己身边的战友,也不能忘掉那些同样勇敢的对方士兵。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没有死,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
      而乌力天赫又到了苏军占领下的阿富汗。他如今是一名志愿者,和一批来自各国的志愿者一起在难民营里工作。临行前,他给妈妈和简雨槐都写了信,信中说:我只关心苦难。我想知道为什么人类会有那么多苦难,我想走遍整个世界……他烧掉了几十封写给雨槐的没有发出的信,还有那本珍藏多年,有雨槐跳舞剧照的画报。这之后,他仍不断写信给雨槐,只不过是随写随烧了。
      乌力天扬拿到了退伍证书和几百元转业费,回到武汉,分配到警官学校任教员,他想从头开始新的生活。一次聚会,他结识了歌舞团女孩猫,猫被他迷住了,二人同居,他把自己的军功章给了她。
      少年时的伙伴很快又聚集到乌力天扬身边,释放后无业的汪百团,甚至怂恿他去偷基地的被服仓库,或开个镖局,专招复转军人,护送贩毒分子。而天扬告诉自己,绝不回到过去。但猫还是导致了一场舞场斗殴,他们在派出所待了一夜。
      鲁红军成了武汉的著名人物。他一边到处宣讲自己的英雄事迹,一边开了个餐馆“红旗飘飘”,又因捐助10名失学儿童并多方报道,于是方方面面为他大开绿灯,他的业务越做越大,很快成了集团公司。他要和乌力天扬联手,天扬断然拒绝。
      偶然得知简雨蝉的消息,乌力天扬连忙赶回基地,远远看见了雨蝉,还有那个传说中极调皮的男孩。他很快和猫结束了关系,真诚地让她再去读书,而自己第二天就离开武汉,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他再回到武汉,已是七年之后。乌力图古拉中风了,萨努娅的失忆症仍未好转,简雨槐患上了严重的自闭型强迫症,葛军机当上了地委书记,而鲁红军结了五次婚,还成了省人大代表。
      鲁红军仍要乌力天扬跟着他干。在他的豪华公寓,天扬见到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符彩儿,她就是当年的猫,已读了经济学硕士。一番争斗后,天扬明白了,不管他走到哪儿,也不管离开多久,他都得回到原地,回到他曾经中断过的地方。他决定给鲁红军当马仔,而且带着再次出狱还吸毒的汪百团。这是一场战争。
      鲁红军和几个家庭背景显赫的北京人来往密切。简雨蝉君临一切地站在一大群北京人中间,她依然婀娜多姿,他仍迷恋着她。鲁红军告诉天扬,好几个北京人打过简雨蝉的主意,可惜没能得逞。他还让天扬做他的助手,做公司副总,又被天扬拒绝,雨蝉对天扬很不满意。他们彼此咬住了,谁都不会投降,谁都不会把真实的自己交给对方。但她发现,只有他,随时随地都能点燃她。
      乌力天扬接手鲁红军公司的蔬菜养殖基地八个月,基础建设迅速推进。一旦忙碌起来,生活就变得像生活了,天扬喜欢这样的忙碌。
      当年的小保姆卢美丽突患癌症,天扬立即把她带回武汉,凑钱治病成了当务之急。天扬想尽办法,感动得医生说:姐姐非得有个弟弟,有弟弟的姐姐死不了。而他借钱也四处碰壁,包括在简雨蝉那儿,她正带着离了婚的姐姐雨槐在北京看病。倒是汪百团拿出了一卷脏兮兮的钞票,是他借的高利贷,感动得天扬像个傻瓜似的愣在那里。
      雨蝉的孩子放在简家没人管,天扬给雨蝉打电话,谁知雨蝉听了,一句话没有。天扬只好把孩子带到蔬菜养殖基地,孩子高兴坏了,却在半夜把天扬的鼻子烧出一串大水泡,还要一样样收拾他。天扬想揍孩子一顿,像当爹的揍自己的孩子那样,可看到孩子恐惧的眼神,又心软了,他努力和孩子亲近、沟通。
      雨季来了,大雨一连下了二十多天,养殖基地百十号人吃睡全都在水里,不少员工病倒,乌力天扬嗓子都喊坏了,还发着高烧。
      肿瘤医院又来电话催治疗款,天扬实在没了办法,准备铤而走险,接了一单有危险的活儿。这让汪百团感动不已。
      卢美丽还是死了,丧事是乌力天扬给办的。他在坟前磕了两个头,一个为自己,一个替乌力家。“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说。卢美丽的女儿丫丫和简雨蝉的孩子他都管,都认。他把丫丫带回家,才把卢美丽的事说给家人。老七童稚非把丫丫留了下来。
      回到养殖基地,天扬才知道这几天水患严重到了何等地步。鲁红军的助手,简先民的侄子简明了,让他赶紧带人往市里撤。天扬却组织起抗洪队伍,要守住武汉的北大门。
      第十一天头上,大堤还是垮了,困兽般的大水一涌而上。乌力天扬纵身跃入水中,十来个棒小伙儿也跟着下到水里,大家连成一道人坝,终于把垮掉的堤坝重新夯好。不想一根粗大的松木檩子重重撞到天扬的腰上,他猝不及防,顷刻消失在洪水中……
      鲁红军被带到宜昌,秘密审讯了两个月。红旗飘飘公司倒得非常快,人们这才知道,公司的餐饮业、蔬菜基地等等都是幌子,是拿着残疾人的优惠政策干着走私的勾当。简明了赶紧离开了公司。有人怀疑是那几个货真价实的北京人做了手脚,也有人怀疑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乌力天扬说:我是真想过要干,只是没下手。
      有人愿意出资建立武汉市最大的蔬菜养殖基地,请乌力天扬出任总经理,他拒绝了。他打算自己贷款,办一个现代化农场。汪百团还要跟着他干,他帮助这个童年的伙伴开始了痛苦的戒毒。
      家里有了两个孩子,一下子热闹起来。老七童稚非整天和老人孩子纠缠,自己的生活全荒芜了。乌力天扬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小妹。他说服了小妹的未婚夫,把他们的小家安在乌力这个大家里,感动得童稚非直流眼泪。
      鲁红军结案出了看守所。符彩儿要去北京读博士,临行找到乌力天扬,要他去看看鲁红军,并把军功章还给了他。天扬找到鲁红军的住处,鲁红军正在自杀,天扬救了他。鲁红军嘤嘤地哭,拖着没了腿的臃肿身子向天扬爬来。天扬厌恶地离开他,想要呕吐。他知道,他一直在寻找天使,可天使不在天堂里,而在地狱中。他也许还会走上战场,那时,他再也不会松开那个被地雷掀起来又落回到地上,并且丢掉双腿和睾丸的兄弟的手了。
      春节快到的时候,简家姐妹回到了武汉。乌力天扬给简雨槐带来了乌力天赫的信。天赫已离开阿富汗,他终于对雨槐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回到国内,把没说出来的话说给你听……雨槐一生都在等待这句话,她终于等到了。天扬走了,去看望那个自伤的连长段人贵和其他战友,看看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而后他将去司法部门,说出几个月前自己接过的那件危险的活儿……
      “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雨槐对着空空的门说。
      乌力图古拉在弥留的回光返照中。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老五乌力天扬,“给我,剃头。”天扬不禁想起“文革”中自己冲上台给父亲剃阴阳头的场景。这一次,他剃得很小心,很认真,每一推子都推进得十分彻底,乌力图古拉的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一头雪白银发的萨努娅也不是这么多年的萨努娅了,她思维正常,条理分明,没有任何失忆的表现,“你们的老子,他要撒尿,他不想躺着撒。”萨努娅骄傲地向儿子们宣布。乌力天扬想,这个老家伙,他还是赢了!
      “你们走吧,老子要死了。”乌力图古拉说完,再也不理睬他们。
      天扬像萨努娅一样平静,甚至没有再看乌力图古拉一眼,向门口走去。他就像贴着地面飞的雨燕,根本不看咄咄逼人的颤抖着的天空,迅速地掠过春天里最后一道余霞,去寻找暴风雨到来的那个方向。
      离开莫斯科的前一天,乌力天赫去新圣女公墓看望尼?奥斯特洛夫斯基。他驻足红场,默默背诵这位好兄弟在病床上写下的那段传遍世界的名言。然后,为了一个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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