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暮霭笼罩着小李庄。乡长李怀明的院子里两张方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亲朋挚友们围着餐桌边饮边聊。李二婶和其他客人们对于李多多和田壮壮的婚姻表示不同的看法和惊讶。
洞房里。李多多盛气凌人地质问田壮壮以往婚姻失败的原因。田壮壮满脸沮丧。因为李多多是乡长的独生女儿,所以,田壮壮觉得自己是一名普通的退休职工,自卑感极浓。他看着新娘子,不禁觉得自己矮了三分,还有一种微微的恐惧感,所以他对李多多更加百依百顺,惟命是从。因为退休,他寂寞无聊,欲在乡政府的街头建一间饭馆。李多多同意他去浙江取经,并准备雇一个保姆料理家务。
卷一 穷日子
李多多相貌平平,身材矮胖。每当她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子,她像遇见仇敌一样,心里升起一股股嫉妒的火焰。她埋怨苍天对她不公平。她在感激父母给了她优越生活的同时,又憎恨他们为什么给了她这儿一个站不到人前,被人嘲讽,甚至鄙视的身体。由于她满腹都是这种心态,所以她雇了一个四十多岁,土里土气的半老徐娘来家里做保姆。还有一个她不找年轻貌美的女子料理家务的原因更是难以启齿,那就是万一她雇了这样的人做保姆,天长日久,她怕田壮壮花心,或是保姆水性,两人一但干柴烈火,可就苦了自己。
保姆王粉英走进李多多的新房,她把凌乱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整理得井井有条。忽然,她看见婚纱照的镜框里有一张时曾相识,又有点陌生的面容——戴着墨镜的新郎(女人就是李多多),她问:“东家,你的先生拍婚纱照还戴墨镜,真稀罕。”李多多说他们是夏天去黄山旅游拍的照,丈夫怕赤日炎炎就戴了墨镜。
李多多有事走了。王粉英不小心打破镜子,她心惊肉跳地走到窗口,看见大街上的李二婶。李二婶仰视天上的太阳,鬼使神差地看见了她。李二婶走进李多多的屋子。她与王粉英百感交集。李二婶告诉王粉英,镜框里戴墨镜的男人就是田壮壮,王粉英的眼前又浮现出往事一幕幕……。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豫北小李庄民办中学的一间教室里空荡荡的,上课的时间早过了,还没有走进学生和老师,只有田壮壮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来给他传授文化。他等到九点半钟,不禁疑惑而又急切地走出教室,他看见一位副校长和几个学生把教语文课的池永贵老师和教历史课的杨杰生老师捆起来,两个人的头上戴上纸糊的高帽子。他惊疑不得其解。他拒绝参加“五湖四海”战斗队,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田壮壮走在下工回家的路上,听见路边的玉米杆堆里有响动,他迟疑地看了一眼,也未多想,继续向村里走去。他走到一条渠水旁边,顿觉得口干舌燥,他蹲在渠梗上边,掬了两捧水喝,他坐在一棵柿树下边,脊梁靠着树干,似睡非睡了一会儿,又起身向家里走去。
经李二婶掇合,田壮壮与王粉英见面,两个人几经曲折,摆脱了大队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兼生产队长奎蛋的纠缠,走到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
上午。小李庄李二婶家的西山墙刷得黑漆闪亮,这里是民兵连办的墙报园地。社员们簇拥着看墙报,壮壮扯着王粉英说:“下地吧,看这耽误农活。”奎蛋说壮壮不学习政治。大伙儿祝贺田壮壮交了桃花运。小女孩小花看着王粉英,笑嘻嘻地不说一句话。墙报上有一首诗,署名作者是田壮壮。奎蛋不服气,与刘翠枝发生了争执。小花央求壮壮教她写诗。壮壮鼓励小花学好功课,有空就教她。他还说墙报上的诗是民兵副连长刘翠枝交给他的“任务”。壮壮和王粉英在南坡打胡其。(土培)打胡其是农活里最重的体力活,两个人又累又饥,打了两排胡其以后,躺在渠埂上休息,粉英把用两小口袋煤炭换的一个烧饼给田壮壮吃,她见田壮壮还未吃饱,又去红薯地挖了两根红薯给他吃。王粉英使用欲擒故纵的巧计,诱使奎蛋打了三排胡其,并用摸树猴的办法戏弄他。
公社磷肥厂成立革命委员会那一天,奎蛋破天荒地与社员们一起拉磷肥。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奎蛋媳妇小妞把壮壮拉的肥料车误为奎蛋拉的车,她帮壮壮推车,又把热油饼递给不说话的壮壮吃了。屋里。奎蛋一巴掌打得小妞脸上泛起五个指印,并骂她长眼出气哩。奎蛋处心积虑地要沾上王粉英的便宜。他扒开渠水的豁口,并给王粉英栽脏,污陷她破坏抓革命促生产。中午。王粉英的脖子上挂着黑牌游街示众,她一边走一边喊:“我是坏分子王粉英……”王粉英欲投井,被寻找她的田壮壮救起。李二婶万般无奈,规劝王粉英顺从奎蛋,后来,王粉英终于忍受不了奎蛋的粗暴,与他翻脸。田壮壮与粉英断炊断粮,饥饿严重地威胁着王粉英的生命,她无奈离开了小李庄。县里修小铁路。民工田壮壮因画了一张宋江的肖像被奎蛋污蔑为造反派向走资派投降,因为宋江是投降派,他一句话就把田壮壮定为现行反革命。石磙悔恨不已,自打自脸。
卷二 梅开二度
王粉英离家出走后,民兵连副连长刘翠枝看上了田壮壮。她因为曾遭过奎蛋的,成了半个女人,也因为自己年龄大了,父母催婚,所以就“命令”田壮壮娶她。
一九七零年八月的一天,在杨村公社广场上,公社党委书记赵春明被批斗以后,被造反派锁进一间破草房里。痛苦饥饿的赵书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人们散去后,田壮壮来到草房的窗下,他迅速地把一个窝窝头扔进草房里。但他这一动作却被刘翠枝看见。田壮壮为什么在那种险恶的环境里帮助“走资派”呢?因为,一个月以前,田壮壮在南坡沟打胡其,又累又饿,他钻进庄稼地,剥了一个玉米穗吃了,不巧被奎蛋发现,说他是偷集体粮食要批斗他,幸好遇见赵书记,赵书记平息了这件事。
奎蛋恨透了田壮壮。他走进田壮壮的院子里,看见鸡窝上放着一块水泥板上有粉笔画的一个周围齿状的圆圈,他忽然想起在电影里看的国民党军官戴的帽子上也有这种图形,便无限上纲,对壮壮一阵接一阵的拳打脚踢。小花走进来,她说水泥板上的图案是她画的向日葵,群众愕然。奎蛋和刘翠枝低着头走出院门。田壮壮和刘翠枝闪电似的结婚了。然而他们的生活里却没有一点夫妻关系的影子,却是十足的武则天和一个宠男。简陋的新房里擦桌扫地的活儿是田壮壮干。晚上就寝时,壮壮还得像一个丫环一样给刘翠枝洗脚。洗脚时只要他没有接到“停止工作”的命令他就得一直洗下去。夏天的一日,麦熟待割。刘翠枝命令田壮壮给站在村头献忠台边早请示的社员们读愚公移山这篇文章。壮壮念一句,大家读一句,“……一座叫太行山,一座叫王屋山……”这时,天空布满乌云,呼呼狂风骤起。社员们急得用镰刀割自己的裤子。壮壮让大伙先去割麦,像似从天上掉下来的刘翠枝命令大家继续念老三篇,结果,大田里的麦子有三分之一被狂风吹落在土地里,整个大田变成了鸡鸭饲料厂。由于刘翠枝抓革命,田壮壮促生产,他们家分的粮食多,石磙家只有促生产,没有人抓革命,分的麦子少。壮壮家吃的全麦面馍,而石磙家吃的是二勾白玉米面,一勾麦面兑在一起蒸的馍,两种馍味道十分不同。夜。小李庄大队部的院子里用木板搭的台子上边。赵春明又一次被革命群众批斗。奎蛋和刘翠枝急切地等待壮壮手持木棍痛打“敌人”,这时候,壮壮看见赵书记痛苦难耐,不禁心如刀绞。忽然,他看见奎蛋拿一根木棍要打赵春明,他急忙举棍痛打赵春明,奎蛋说:“有壮壮教训你,用不着我这个革命干部动手了。”他把手里的木棍扔向旁边。夜。壮壮屋里。刘翠枝捏碎了壮壮的木棍——原来是一根掏空了的葵花杆。
田壮壮被大队派到小李庄小学去当校长。他起初不愿意去,刘翠枝说:“你在生产队干活,一天九分,去学校当校长,一天十二分,还不用去捣胡其了。”壮壮被这诱人的待遇吸引了。他来到小学校当领导了。奎蛋三天两晌来学校“检查”校长的工作,窥视学校里有没有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教算术的杨老师临时上一节语文课,杨老师五十多岁年龄,身体被造反派摧残得很不好。他在黑板上误把“顿”字写成“吨”字。学生小孬跑出教室去校长办公室里向奎蛋报告这件事。壮壮急中生智,让学生们下课后走出教室,他急忙把“吨”字改成“顿”字,使杨老师免遭一场痛苦的折磨。小孬是奎蛋的弟弟,他处心积虑地想法整治杨老师。农村小学校的条件很简陋,一间小破屋里放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小木床,就是杨老师的办公室兼卧室。杨老师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夜里小解,总是拿着瓦尿罐在床上方便。白天把瓦尿罐放在男厕所的墙根。小孬想孬点在尿罐底部用钉尖扎了一个小孔。第二天,校园里的绳子上搭着床单。学生们看着床单上的“世界地图”。壮壮又给杨老师买了个磁尿罐,杨老师把磁尿罐锁在学校的一间草屋里。又一个夜里,小孬闻见草屋门口传出一阵尿骚味儿,他从门道里正向草屋钻,被壮壮用计引来奎蛋一阵棒打。小孬的头被打破了。他两个月没有上学,住进了县医院,头上缝了七针。时光的脚步走到了一九八零年。田壮壮家分了三亩责任田。赵春明又当上了杨村乡党委书记。乡办公中学食堂需要一个正式工保管员。赵春明与连贵良两位老干部在电话里谈吐历尽沧桑之后,决定让壮壮去乡中学食堂担任保管员。又是一个麦收的季节,小李庄村民们在各自的麦田里,一边唱歌一边收割丰收的小麦。刘翠枝在筋疲力尽地割着一块地里稀矮的麦子。前些年她抓革命,没干过体力活,现在猛然让她黑汁白汗地促责任田里的生产,她十二分的不习惯,确切地说是吃不消。石磙像玩似的割着自己地里的麦子,嘲讽她,“翠枝嫂,我还想回到文化大革命的那些年,土地都在生产队,大伙劳动,奎蛋和你当领导,你想不想啊?哈哈哈……”刘翠枝瞪他一眼,“我想你娘那头!”二婶同情似的看着刘翠枝,劝她慢慢干活,啥事都有个适应过程,老人家又询问壮壮去当中学食堂保管员的情况,刘翠枝又想让壮壮给她挣钱花,又埋怨壮壮没有在地里劳动,她不考虑甘蔗没有两头甜。星期天,壮壮在地里劳动。刘翠枝在下工的路上,她走进村里一家羊肉烩面馆,摆出地头蛇的姿态,讹吃了老板的酒菜和烩面,后来的壮壮把钱补给饭店老板,刘翠枝把壮壮好生一顿埋怨,她说:“把钱扔坑里还能听见一声响。”奎蛋自从王粉英走了以后,每日失魂落魄,家务事和责任田里的农活他一点也不干,并且他还在忙里忙外的媳妇小妞跟前发号施令。他由主任变成了猪人,小妞不吃他那一套,顶撞他。他打了小妞一巴掌。小妞哭着跑回娘家。奎蛋变成了穷光棍。他用五斤小麦换一碗烩面打发着日子。他嫌烩面太贵,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因为饭店老板根本不买他这个过时的小李庄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账。
奎蛋央求刘翠枝去上河村劝说小妞回来。刘翠枝来到上河村小妞的娘家——她在奎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她挑拨小妞不要回到奎蛋身边,并介绍小妞去县城理发店打工。而她回到小李庄在奎蛋面前为自己评功摆好。她说自己好话说有一火车,小妞铁了心不愿意回来。奎蛋打电话问他岳母。他岳母说小妞已经离开了上河村。小妞“失踪”了。刘翠枝答应帮奎蛋找小妞的条件是——奎蛋必须把她家的三亩责任田施肥深翻。晨。壮壮上锁把屋子锁了。刘翠枝爬到窗口,窥视着院子里在鸡窝里掏了两筐鸡粪,又把鸡粪挑出院子的奎蛋,她得意忘形地笑了。奎蛋在壮壮地里撒鸡粪遭到石磙的嘲讽。两个人舌战唇枪后,奎蛋像抽筋去骨似的丧尽精神。石磙赶毛驴车去县城,奎蛋欲乘他的毛驴车去县城理发,石磙问他要三元车费。他没有给石磙钱。石磙赶车走了。他坐在地上自暴自弃,一会儿,他迈开双腿向县城走去。在县城理发店。小妞在里屋看见奎蛋狼狈不堪地走进来,她欲出去见奎蛋,被女老板拦住。女老板让她戴上墨镜去给奎蛋理发。小妞一边理发,一边伤心落泪,但她不敢违抗老板的指示,不敢说话。小妞收了奎蛋三元钱向里屋走去,奎蛋认出小妞,又骂又叫,扑向里屋,从里屋又走出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说时迟那时快赏给他两记响亮的耳光。她取下墨镜,奎蛋陌生地看了她一会儿,沮丧地离开了理发店。小妞
郭礼兴:(田壮壮和他的媳妇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