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历626年6月——
“尼古尔，我们俩开离北城已经多少天了？”路上，安琪问着萧桓。
“41天。”萧桓勒了勒马缰。在离北城的几个月都没有找到一点林楠的消息，他的脸上显然不算特别高兴。
“那，下一个城市呢？它在哪？还离我们很远吗？尼古尔。”安琪继续问道。
“如果地图没有错的话，”萧桓答道，“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可是我们连城市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安琪大声叫道。“尼古尔，你说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安琪在离开离北城的这些天来虽然一直都表现很懂事，但是，四十多天在荒郊野外的日复一日的赶路，依旧磨掉了这个刚满10岁的孩子大部分的耐心。
不过，安琪也不是每天一点惊喜都没有。比如今天，她最崇拜最亲爱的萧桓大哥，就‘特许了一直以来和瑾小汐同乘一马的安琪，坐在了萧桓的马上。
这一次，安琪一点儿也没有浪费这个可以跟萧桓大哥哥好好‘沟通的机会。从早上到现在，安琪的问题几乎就没有停过。
“那，尼古尔，”安琪继续说道，“那你说一说，我们这次要到的那个济安城，会不会和离北城的市中心一样漂亮？”
“不会。”萧桓答道。“沧州济安今时今日的的秩序和发展就眼前的情况来看，还远远比不上秦州离北。毕竟，比起已经由一个稳定的军阀集团占领了多时的秦州离北，沧州济安大大小小的各色军阀，党派，多得几乎可以凑齐一个五十人的露天宴会了。”
“那尼古尔，如果”安琪刚准备继续，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安琪啊，你为什么现在喜欢叫萧桓哥哥‘尼古尔这个名字呢？”瑾小汐插话道，试图将安琪的注意力从不断的提问中转移。
的确，自从在秦州离北的酒馆处，知道了萧桓这个登记的‘假名之后，安琪就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有趣的名字。
“我问过大哥哥了！他允许我这样叫，尼古尔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当然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一个名字，但是这样叫应该也是合乎礼仪的，对吗，萧桓大哥？”安琪说道。
“嗯，随你。“萧桓说道。
尼古尔，是萧桓和卓小曼在一起行走时取的名字。虽然取名字的时候二人很是随意，但其实，从语法上讲，‘尼古尔应该是属于上古语言一类的命名的词语，而安琪，从坎布尔女皇那儿流传的是一个纯正的古老的上古宗族流传下来的血液。所以，想必即便女皇不曾正式教授过安琪这一类的上古语言，拥有这股血液的安琪，总归应该也是对这类语言的发音构词有着特殊的敏感。
只是，现在的安琪或许自己也尚还未能意识到这一点。萧桓想着。
“其实，安琪，要说最漂亮的城市，其实还得数当年你祖奶奶治下的那座城市。”萧桓说着，望向了前方，好像那座城市已经像海市蜃楼般出现在眼前。
“坎布尔城，在我的印象里，其实还真的没有一座城市的繁华能真正比得上它。”萧桓继续说道，双眼依旧望着远方。
“所以，安琪，在对外接触的时候，虽然我们一直在让你学着去成为一个小勇士，彻底忘掉自己公主的身份。但是，对你自己的内心，你还是要记住，无论今后的日子会多么艰难，你永远都是坎布尔城最正统的公主，也是伟大的坎布尔女皇留存于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而这一点，不会改变，也无法改变。”
说完，萧桓的双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不知道，究竟是回忆起了坎布尔城在女皇治下时的辉煌，还是自己从小就没有任何亲生父母消息的那段经历。
“萧桓，”安琪终于在萧桓的马上完全睡着之后，瑾小汐慢慢把马拉近了萧桓。“你觉得，林楠姐会在济安吗？”
长达几个月的同行，瑾小汐和萧桓有一些聊过的话题，也有一些不会聊的话题。
而林楠，就是他们两人谁都不会主动提起的这样一个话题，这是刻意，也是一种默契。
现在，瑾小汐的提问，还是离开坎布尔城之后的第一次。
萧桓明白瑾小汐的意思，按照正常的路线，要从坎布尔城到达沧州济安，就必须经过秦州离北。而只要经过秦州离北，就必然会留下自己的踪迹。从入关出关，到拜访登记或是简单的住宿。
但是秦州，确实的确没有一丝林楠到过的痕迹。至少，这是几个月来萧桓寻找后得出的结论。
而如果要完全绕开秦州离北，那么，几乎等于给自己的行程的距离和危险系数都翻了几番，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而即便是萧桓也想不出太多林楠会费这么大劲去刻意绕开秦州的理由。
“有可能。”萧桓想了想，答道。“毕竟，我在出门的时候就想到了要用假名登记，林楠想到这一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瑾小汐继续问道，“林楠姐过去有跟你说过她可能会用到的假名吗？”
这一次，萧桓没有再回答。
关于林楠仍然生还的逻辑，本来就经不起细细地推敲。但是，就是这样一个逻辑，让当时在绝境里的萧桓能够看到一丝未来的希望。一路上，萧桓之所以能够走出来，并且敞开心扉地和瑾小汐，安琪相交，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这样的一个假设上面。
而矛盾的地方就在于，萧桓一面想要去证实这个假设，一面又更加害怕去戳破它。
因此，萧桓一路上都不停暗示自己将林楠生还当作一个前提，而不仅仅是一个假设。这样一来，萧桓就可以在不主动戳破假设的情况下，将全部身心放在寻找到林楠这件事情上。
林楠需要自己。萧桓经常这样想到。就像林楠刚刚来到坎布尔城时一样，那个外表自信温柔的女孩，在内心里却是和萧桓同样的孤独。而现在的林楠，完全有可能一个人苦苦地等待在沿途每一个城市的角落，并且在每一个周日的晚上，一个人蹲在家里悲伤地流泪。
但与此同时，萧桓需要林楠吗？萧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想，至少瑾小汐就想过。一旦有一天萧桓真的意识到林楠已经不再存活于这个世界上之后，那么，孤身一人在偌大的世界里踏上寻找白鸦的茫茫旅程的萧桓，脚下的，该是一个怎样残酷而又孤独的复仇之路啊！再没有了过去的陪伴，再没有了未来的希望，只有对可能倾其一生之力也不会找到的敌人的无尽的仇恨。
况且，更重要的是，找到之后呢？无论是被杀还是报仇，萧桓都已经不可能解脱。
所以，很多时候，瑾小汐不提林楠，也是不想，或者说是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在那个时候去戳破萧桓。她希望这个执念能够由萧桓能够自己看清，而这个执念，或许也只有萧桓自己能够破除。
望着萧桓依旧和刚刚离开坎布尔城时没有太大变化的神情和反应，瑾小汐的内心还是有些失望。
“萧桓，你干什么？”突然，前方停下来的萧桓，将安琪突然之间抱到了瑾小汐的怀里。
“麻烦你了。小汐。”萧桓慎重地说道，语速很快又很冷静。“我过去一下，帮我照顾好安琪。”
没等瑾小汐发问，下一瞬间，策马的萧桓已经如离弦的弓箭一般，飞奔向了山坡。而天空中，瑾小汐隐约看到，一颗流星也正在飞往同样的方向。
流星的四周，纯白的寒气正在天空铺散开来。
白鸦。
瑾小汐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除了它们，瑾小汐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会一边像流星一样坠落，一边又冻结四周的云彩。
现在，瑾小汐很紧张。
她希望萧桓追上白鸦，因为他知道在离北时的酒馆里萧桓一个人度过了多少的夜晚；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害怕萧桓真正追上它们，因为，无论是瑾小汐仅有的记忆里，还是在人类的所有记载中，这种生物从来都是无可匹敌。
“小汐姐姐，”安琪突然迷迷糊糊地说话了，“我冷。”
摸了摸安琪的额头，瑾小汐又发现，此刻的安琪居然发烧了。
而他们，已经十几天还没有看到其他人类的影子了。
望南山的一个山洞里，瑾小汐不停地为迷糊的安琪敷换着草药和热毛巾。
运气还不错，这个山洞里的木柴居然可以直接起火，瑾小汐想着。毕竟，过去独自生活的她在起火上吃过的苦头还是不少的。
也得亏了那段日子的经历，瑾小汐想着，要不然今天安琪的发烧瑾小汐还真的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两个小时，终于基本将安琪的温度稳定了下来，瑾小汐还是走到了洞口。
这里的视野很是宽敞，天空和大部分山路都可以尽收眼底。
瑾小汐正准备扫视洞口外最近和最远的几条山路，但是此时，洞内安琪却毫无征兆地叫喊了出来。
“小汐姐姐，快来看！”从毯子上爬起来的安琪爬在山洞里的拐弯处吼道，“尼古尔生病了！他在发抖呢！”
“尼古尔？”瑾小汐满是疑问，那不就是萧桓吗？将信将疑的瑾小汐还是回到了洞口的拐弯处，而眼前的，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不是萧桓，又是谁呢？
“萧桓！”瑾小汐赶忙走过去摸上了萧桓的身子。
好冷，瑾小汐的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冰，几乎使得瑾小汐立马将手缩了回来，细看之下，此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萧桓，眉毛上都结起了冰霜。
半个小时后，躺在火堆旁的，除了安琪，还多了一个萧桓。
爬起来发现萧桓之后，安琪自然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并且，之后的安琪刚刚退下去的高烧，好像又再次地找上了安琪。这一次，高烧来得更加顽固。
而不知怎么回事满身僵冷的萧桓，瑾小汐也只能暂时将他放在火堆旁边，并在给安琪换药和毛巾的间隙，不时地帮他搓动着身子，试图让他摸上去不再那样的冰冷。
望着洞口之外，瑾小汐意识到，夜晚要来了。雪夜里应该不会有野兽吧，瑾小汐半信半疑地寻思着，虽然这雪夜是白鸦临时带来的。
萧桓啊，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啊。
突然之间，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瑾小汐终于想起了一种可能，一种可怕的可能。于是乎，颤抖着，她的手指慢慢靠近了萧桓的鼻息处。
刹那间，呼啸的寒风像是疯狂了一样，在洞口外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随着而来的，还有洞口外那来自魔鬼白鸦的若有若无的冷笑。
各式各样的白雪在洞口的附近随风高速地摩擦着，瑾小汐听到声音，却看不清洞口，瑾小汐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洞口，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持续了整整半分钟的呼啸后，那刺耳的响声终于消逝了。
不是吧！走到洞口，瑾小汐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洞口之外，虽然没有白鸦的踪迹，但是，此刻的洞口，已经结上了一层足有三尺厚的寒冰。
换句话说，就像冰封每一座房屋一样，白鸦冰封了洞口，当然，也是这个山洞里唯一的出口。
现在，不用饿死，也没有野兽，要不了多久，缺失氧气就足够令她们三人慢慢的窒息。
三尺厚的冰啊！外面还是雪夜，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融化。
拿过萧桓背上仅剩的一把厚重的铁剑，瑾小汐还是来到了洞口前。
利用冲击和身体惯性的力量，瑾小汐想起不久前萧桓告诉想要学剑的小安琪的发力窍门。
嘭。轻轻的一声，萧桓的铁剑，并没有砸出封住洞口的冰面上任何的变化，哪怕是最轻微的一丝裂痕都没有，紧紧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的白痕。显然，这种技巧不是这么容易掌握的。
再来一次，瑾小汐咬着牙用尽全力，这一次，她选择了典型的女生惯用的发力方式，将身体和剑揉得非常之紧密。
嘭，又是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这一次，同样在剑尖处触碰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痕，比起刚才要略微明显一些。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瑾小汐赌气式地对着冰面疯砍了几剑。随后只是留下她一个人喘气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
平静下来，望着这次甚至连白痕都没有再次出现的瑾小汐突然意识到，别说破开这少说有三尺厚度的冰面，现在的她，便是要在冰面上划出一个半厘米深的划痕，都无法做到。
退了回来的瑾小汐就终于还是躺在了二人的身旁，这么长时间地不间隙地照顾着两人，此刻的瑾小汐，也已经到身体的极限。
但是，没有一会，她又爬了起来。
她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办法叫醒萧桓，对于这个男人处理野外问题的能力，瑾小汐还是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心的。
但是，此刻想尽半分让萧桓恢复过来的瑾小汐又怎会想到。这三尺深的冰块，即便是全盛状态的萧桓，也是绝对不可能凭借一把铁剑，就能简简单单破开的。
“啊！”就在此时，出现在冰面外的一张人脸，再次惊吓到了瑾小汐。
挥剑，一击，在门外的‘人随意的一次出手下，三尺厚的冰块仿佛豆腐渣工程一样，就在顷刻间碎裂了开来！
望着眼前这张女人的容颜，瑾小汐看得呆了。
在此之前，瑾小汐自认自己的容貌和所有女人相比都是更胜一筹的那一个，追得上瑾小汐脸动人的脸没有瑾小汐的淡雅，比的上瑾小汐脸淡雅的脸没有瑾小汐的绝美，即便是当年号称和瑾小汐学院双娇的林楠的脸，在瑾小汐自己看来，林楠对外的清高和冷漠的神情也远没有自己脸上的若有若无的摄人心魂在男生眼里来得吸引和可爱。
但是，眼前的这张脸，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头盔之下，每一寸的肌肤，仿佛都是用世界最美好最洁白的血肉构成。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得高贵而冷漠，但是，就是这样一张脸，瑾小汐却不再能找出她脸上的一丁点瑕疵。
因为，这是一张完美的脸。是的，在这么多年之后，瑾小汐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拥有比自己更加完美的脸。
当然，说是女‘人，其实也未必。满身一丝不苟的银色盔甲的打扮，背上两只大大完全雪白的翅膀肆意地大张着，眼前的来客显然和传说中天使的描述更为相近。
天使！瑾小汐大惊道，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
只是，这位脸上的冷漠，却丝毫没有因为看到了瑾小汐的惊讶而改变。
冷漠，孤傲，天使终于略微收起了背上那张开足有近3米长的雪白羽绒翅膀，落在了洞口上。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腿啊！瑾小汐惊叹道。盔甲之下，天使雪白的大腿处一览无遗，一双仿佛由最纯正的白银和水晶打造的高跟的战靴，一米八的净身高，都在昭示着瑾小汐眼前女人那近乎完美的大长腿。如果再配上纤细的腰部以及傲人的双峰，不，瑾小汐想着，不只是完美的长腿，眼前的天使，拥有的是真正完美的身材。
提着剑，穿着高跟战靴的女天使慢慢地走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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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正文11b 天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