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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2/2页]

天吟赋 宋儒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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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张氏也未抬头,道:“娘赶了修修看,弄不好拿外面让屯前的李木匠收拾收拾,纺几匹布。”谢珠道:“这都扔了许多年了,再说这纺出的布也不时兴了,穿不出去的。”谢张氏听了道:“不是为了穿,现在办红白喜事,有人还喜欢厚重的老布,尤其是手工的,娘看着纺些,卖几个钱。”谢珠道:“这能卖几个钱呀?”谢张氏道:“卖几个是几个,总比啥也没有强。你去睡吧,娘再看看也去安歇。”谢珠眼含泪花,站在那不走,道:“娘,让不我不念了,能省二千元,我也去城里打工去。”谢张氏道:“二珠,别说没志气的话,你二哥不是学习的料,娘不生逼他,你们老师说你考大学堂有希望,娘说什么也得供你念。想孝敬娘,等读完书挣了钱,再给娘花,再说,你现在还是孩子,娘不用你挣钱,你用功读书,也好给谢薏,谢晓做个样,让他们也学你和你哥,往出息上赶。”谢珠道:“娘,我要考不上呢?”谢张氏叹了声道:“书总不会白念的,早晚用得着。考不上再去找工作干,有高中的本子总比有初中的本子强。”谢珠道:“娘,我想起个事了,你没听我大伯说,今年雨水足,山里蘑菇一定丰盛,赶明个儿我和二哥让大伯带我们上山去,走得远些,采些蘑菇,赶到集上去卖。”谢张氏道:“山里出蘑菇还得月把后,现今不是时候。”谢珠道:“到那时大家都去采,只怕采不到了。”谢张氏道:“明个儿再说罢,天也晚了,该睡了。”她见谢珠不肯一个人走,便也只好放下手,回屋一同睡去了。
      吃了早饭,谢珠就拉了谢诚去找丁谢老汉。丁谢老汉听了她的话道:“小丫头进不得大山的,一不小心失了踪影,就不好找了。”谢珠道:“您带了枪,找不着就放一枪,不老远就能听着了。”老汉道:“头一茬的蘑子也能半大了,挑些捡了也行,只这山愈深才愈多的。”谢珠道:“那就走远些。”谢诚也一力帮衬着,丁谢老汉推拒不过,便道:“好吧,等再找几个人一同去,也准备准备。再一个,进了山可得听大伯的,山林深了,什么野兽都有。”谢珠,谢诚听了都高兴,跑回家去找口袋,找可用挖凿的铁器。谢诚用他常用的砍刀,谢珠便找了把已半锈的镰刀。谢张氏见了忙给烙了几张混面的大饼,煮了几个鸡蛋。
      一会,丁谢老汉也准备停当,过来和谢张氏道:“你别担心,去的人不少,就是在山里过一夜你也不用怕,去了好几个会打猎的不说,一应家什都带全了,冻不着。”谢张氏道:“小孩子净胡闹,非要去采什么蘑菇。”丁谢老汉笑道:“山里还有参宝呢,碰巧了遇上,可就卖上大价钱了。”谢张氏道:“一百年也碰不上几回的,你别让他们把这个当了真,二丫儿这次回来不开心,我也是让她去散散心,她愿采蘑菇就采吧,丫头大了,该主事了。”
      送走谢珠,谢诚,谢张氏回家又忙活了一阵儿,一看钟,已近晌午,便抱些柴火烧水,给猪准备嚼活,完了又去喂鸡鸭,她正在院中自笸箩中抓碎苞米撒到地上,见邻居叫吴嫂的妇人领进两个人来。男的戴着眼镜,高高胖胖,斯斯文文的,女的也穿着华贵,干净整齐的,年龄都有五十上下。她还没问,那吴嫂道:“谢家嫂子,我早上到乡里办事,遇上你们家来的这两个客人,下了长途汽车,打听你家住哪,我就给带回来了。”吴嫂又对那对夫妻样子的人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谢东的娘,这就是他们家。”菲菲妈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还是菲菲的爸老练,笑了对谢张氏道:“大嫂子,我们是菲菲的父母,就是和你们家谢东处对象的那个菲菲。”谢张氏一听陌生男人这话,立时就觉了腿脚不听使唤了,她手足无措地道:“这怎么好,孩子都不在家,买个菜什么的人都没有,我说她吴嫂,麻烦你去后街李伯家叫三小子,让他给婶子出去跑个腿,二珠和谢诚都山上去了,今个儿也不定回来。”菲菲妈上来握了谢张氏的手道:“别麻烦了,也不是外人,家常饭便好。”谢张氏欢喜道:“不麻烦,不麻烦,你看看,东儿也不吱语一声,家下也好有个准备,这可不怠慢了你们吗?”菲菲爸道:“谢东和菲菲都不知道,我们自个儿找来的。”谢张氏忙给让进里屋,让菲菲爸妈炕上去坐。菲菲父母见了农村大炕,都觉了新奇,脱鞋坐上炕去,只炕头嫌热,都移到炕尾,谢张氏又给扫了下才坐好。
      谢张氏见人家是知识人,也不知搭哪句话好,她却不知菲菲的父母更有难言之隐。谢张氏寻思了一会道:“二珠说啦,你们待东儿好,待她也好,还住在你们家好些天,可是打扰了。”菲菲的妈这时红了脸道:“谢家大嫂,我和菲菲爸来,一是来看看你们,二是来赔礼。”谢张氏笑道:“看你们说的,陪什么礼。”菲菲她爸道:“都怪我们,家里不见了东西,就怀疑是你们家二珠拿的,等菲菲她小姨送回来,才知是误会。现今我们悔的不行,委屈了你们家的孩子,她又能干,又懂事,唉,全怪我们有眼无珠。”菲菲的妈难为情得头也不敢抬,谢张氏道:“我当是什么事,只有他们小孩子做错事的,哪有你们错的理儿。她回家也不和我说,让我蒙在鼓里,委屈什么?大人错了也没她小孩子发脾气的理儿,定是不礼貌,等回来我说她,你们全别放在心上。”菲菲的爸妈见人家不怪,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菲菲她妈道:“我们也是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谢东和菲菲都住在一块了,我们现今也商量好了,他们要办事就办吧。”谢张氏道:“那可好。”
      院中有人喊三婶,接着一个愣头小子跑进来,见有客人,马上拘束地站在门边,不向里走。谢张氏掏钱让他去买肉买菜,回身又让菲菲的父母自坐着,她下到厨间去准备午饭。谢薏,谢晓回来,便去和菲菲父母说话。菲菲的爸爸都是问谢东,谢珠的事。菲菲的妈和小孩子说不上话,穿鞋下了地,走到厨间,说要帮忙。谢张氏说不用,乡下的家什你使了不顺手,再说这灰土大,别脏了你那身衣服。
      菲菲的妈以前也到过乡下,但都是演出之类的,走马观花,还从未进过农家实际看看,今天她第一次来,也好奇,刚才屋内地间那厚重的大木长柜已让她吃惊不小,柜板足有两寸厚。窗户也特别,上面那层都是小格子,中间糊着两层白纸,下面一层才是玻璃的。房梁的木质架构看得清清楚楚,上面还吊着许多篮子,谢张氏取用,便用一个带枝丫的长木杆一挑,便顺下来一个,里面有煮熟的地瓜,有咸菜,辣椒什么的,刚才便给谢晓取了块地瓜吃。厨间要乱些,那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锅跟电视上见的一样,只这回亲临其境,更觉了那锅台也其大无比。大水缸也特别巨硕,粗处跟高矮差不多,城里从来也看不着的。碗架子是半吊在墙壁上,那红漆已发黑了,说不清是什么年代的物件。有一个炒勺,前面已抢下去一半,磨得秃亮亮的,看那样,仍在使用的。有一个瓢,自中间开裂,用线缝死了,舀水时,不停地滴答水,也是正合用的。一家子厨具,没一样是新的,都是用了好久的样。菲菲妈见了这些,才知农村生活的难处,她走出门,到了院里。大黄狗见她来,却知趣,不敢往上凑,远远跑开。菲菲妈走到院当中手压井前,试着压了几下,一股水箭直窜了出来,吓了她一跳,试了试接在下面铁桶中的水,冰凉沁骨,她忙缩回手,信步走到猪圈边,那是毛石砌的,也不整齐,有些地方支棱出来,你得小心别碰了腿。猪圈气味难闻,菲菲妈只看了一眼就忙离开,她又到院中一棵栗子树下,看那树上的果实已有人的手指盖大小了,到了近前,只怕还要大些,她方要转到院外再看看一些篱笆墙和墙外的一小块菜地上种的是什么,谢薏跑来让她回去,说吃饭了。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菲菲的父母早疲惫不堪,吃了午饭便去歇息。谢张氏把谢薏,谢晓都撵到旁人家去,不许他们打搅客人,自己坐在院中,干着活,也防着外人闯进来,惊醒了客人。
      晚上,菲菲的父母仍是累的,只和谢张氏说了些闲话,吃罢夜饭,便给安排在最舒适的地方睡下了。
      农家夜静,空气也好,菲菲父母睡了一宿好觉,早上起来都觉着精神非常爽快,知有早市,便让谢薏领着去集市上买些菜。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一条大河边赶上个早集。菲菲妈给谢薏,谢晓买了孩子吃用的小东西,让谢薏拿了,又去买菜,问了几家,她都惊讶非常,原来这的菜价比市里的还贵。她买了几份,小声问菲菲的爸道:“是不是看我们是城里人,唬我们?”菲菲她爸道:“不象,你看他们卖别人也是这价。”等找了个有几分城市气质的中年男人,菲菲她爸便问了,那人道:“这个简单,除了当地产的菜便宜些,外地产的,县里又是在市里的大批发市场批发来的,转了几手,加上运费,当然比城里的还贵。”菲菲的爸,妈这才点头,算是明白了,不过仍唏嘘不止,再看些卖服装,日用杂物的,果不其然,许多的仍比城里的贵。
      菲菲父母自集市上回来,谢张氏怪他们道:“你们是客,怎么能让你们张罗这些?”菲菲妈道:“当是散步,顺手就买了,我们来了也不能光吃呀,再说这根本用不上几个钱,我们都要成亲家了,就别客套这些了。”谢张氏这才不念叨了。
      这天上午又有村里的电工来收电费,又吓了菲菲父母一跳,一度电二元多。谢家就二,三盏小灯泡,一个月就用了三,四十元的电。菲菲她妈问那电工道:“我们城里才二毛多一度电,你们这怎么这么贵?”那电工道:“现在都承包了,县包乡,乡包村,村里包给了我。你看村头那个大变压器,就是我花二万多元买回来的,村里所有的电线,也是我负责买,这些全从电费里出,再一个还得交乡,县里的提成。你们不知道,这还不是最贵的,因是乡里乡居的,我没多要。我们县,有的地方四,五元一度电呢。”菲菲的父母听了个哑口无言,再不敢小看乡下的事情了,原来这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谢东和菲菲是这天下午到的,他们到菲菲家,见了菲菲父母的留条,便也赶了来。谢张氏见儿子回来,更是欢喜,问长问短,对菲菲更是呵护备至。
      日头偏西,谢晓一路叫着跑进院道:“二哥,珠姐回来啦,背了老鼻子东西了。”先是丁谢老汉,谢诚进了院,谢珠也背着个大包进院来,她的脸色红扑扑的,充满了青春的朝气,那么的健康无邪。谢张氏早把谢珠拉到一旁,交待了几句。谢珠见人家跑了这么远来认错,哪再好意思生气,反主动找菲菲的父母去赔礼,说自己不礼貌,不告而别。丁谢老汉知道了这事,大着嗓子和菲菲她爸道:“大兄弟,别往心里去,孩子的小事不当个什么,你们来了就是贵客,反是我们招待不周。”又回身和谢张氏道:“可别用过年的腌猪肉招待客人,全买新鲜的。”谢张氏笑了道:“不会的,我们平常吃的那些怎么能拿出来。”
      谢诚,谢薏,谢晓第一次见菲菲,便要拉她各家去走走,谢东不放心,便也跟了去。谢珠留在家帮谢张氏在厨下忙,屋里由丁谢老汉陪菲菲父母说话。菲菲她爸道:“老哥,今年乡下年景怎么样?”丁谢老汉道:“咋样?咋样也不咋样!打不上粮自是穷,丰收了,粮价便贱了,还是穷。能搞些副业的还成,只这里离了城里远,去一次不易,都发给贩子,挣不许多,陪的也还是有的。果了,树的,你也得往里投钱,光投工不行,让不它就不出货,你能咋的。”菲菲父母听了这话都笑。菲菲的妈道:“谢家大哥,你们这可真干净,山静水清,我只住了一夜,就感觉到了什么福地似的。”丁谢老汉道:“也就这些好处吧,穷人也不能没一点好命。瞎,不说这些了,象是诉苦似的。要我说,总是城里好,就象东儿,这一进城,不全变了样,说话办事都地道,挣钱也多,还有你们家菲菲那么好的姑娘看上他,守在乡下,哪能得这些。”菲菲她爸道:“说起我们的上一代,也都是乡下的,只我们一直在城里,现在下来便觉了亲近,这大概便是骨子里的东西在起作用。”丁谢老汉道:“可不,大以前哪有什么正经城市,还不全是乡下人。”谢张氏听了过来道:“大哥,你这话不对,有皇帝的朝代就有了大地方了,学问多的地方,自然就成城市了。”
      丁谢老汉看了菲菲的父母道:“看你们这样,一定是有大知识的人,你们干啥工作的?”菲菲她爸道:“都在一个团,搞戏剧工作的。”丁谢老汉道:“跟咱这乡下的地方戏一样吗?”菲菲她爸道:“有一样的,有不一样的。象农村的常常都是自编,自导,自演,这个比我们强,而且离生活近,都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我们那编剧的,导演的,演戏的都各有其人,很少有身兼二职的,优点是专业一些,人员的文化素质高,排出的东西一般更正规,更好看一些。”丁谢老汉道:“那怎么不见你们下来演戏?”菲菲她爸道:“我们团一般一张票最少也卖个三,五十元,除了上面组织或是义演,我们总得到能买得起票的地方去演,一般没有去乡下演出的计划,演一场陪一场,经济条件也不允许,现在光靠觉悟不成了。”丁谢老汉道:“这世道又变回从前去了,白看不着好东西了,年轻时我在县城里也看过名角演的戏,那就是好,穿的,戴的,就是乡下搭土台子的没法比的。”菲菲她爸迎合着丁谢老汉说,他知道不能让人家来迁就自己,既然你有文化,就得有宽宏大量的样。
      谢张氏见菲菲,谢东他们回来,和谢薏,谢晓几个道:“你们大姐姐在这,你们不许胡缠她,到了外面,也不许什么都跟人家说,大大小小的都懂些事,让娘省心。”孩子们都答应下。
      说到谢珠上学的事,谢张氏道:“现在已定下在县里念,就不回去给大家添麻烦了,听说东儿还求了别人,这人情总是要还的,而且在县里总比在市里要省些钱,离家又近。”谢东想到确实要花许多钱,这钱又不能让凄芳拿,也在愁。想想在县里念其实也一样,就看自己用不用功,便也答允让谢珠念县高中,只他又给了谢张氏一千元钱,贴补家用。
      谢张氏几天来有时间便去织布,晚上大家歇下,她又到东厢房去干她的。谢东,菲菲年轻精力旺盛,散步回来,也不困,过到谢张氏这边。菲菲见谢张氏手脚麻利的样,问道:“您这干了有年头了吧?”谢张氏笑道:“打小就被长辈们催着干这个,那时家家穿用大多靠自己织,再送染坊去染了,找裁缝做下样,自己回来再用针缝,可费事了,不象现在,什么都是现成的。唉,现在的人,没过上什么苦日子,不知什么叫节省,不知道宁省囤尖,不省囤底儿的道理。有些事,光空口教育不顶用,还是吃些苦,遭些罪,才易让人懂事情。”谢东道:“妈,我和菲菲若结婚,就不想在乡下办了,两面都办,时间,钱上地打点不开。我们不准备让菲菲家帮太大的忙,尽量靠自己。”谢张氏道:“娘知晓,你不用挂着家,娘没钱给你,已很难受了,不会再拖累你们,你们能生活的好,娘就高兴。”谢东道:“娘,我不是说不给家里钱,只我两面都得照顾,就得有计划,今年冬天过年节什么的,我就不回来了,尽量多找些活去干。”谢张氏道:“不用啦,你别委屈了人家的闺女才好,有这一个,娘就全满足了,再苦再累也不觉着了。”
      晚上谢东,菲菲躺下,菲菲道:“你妈才刚说什么宁省囤尖的话,什么意思?”谢东道:“老话啦,意思是居家过日子要注意节俭,在囤里粮食足的时候就要注意节省,别等到了仓底想省也来不及了,是让人有长远打算和计划的意思。”菲菲听了点头道:“这话说的真形象,真贴切。”谢东道:“这样的话可多了,你多住些日子,能带本词典回去。”菲菲笑道:“别一夸你就喘啊。”谢东道:“不信你就试试。”菲菲笑道:“不啦,团里还有演出呢,呆不下的。好啦,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走呢。”
      菲菲父母走时,硬要给谢张氏留两千元钱,谢张氏说什么也不要,丁谢老汉帮着劝也不行,最后还是谢东道:“妈,那你就收一千元吧,菲菲她爸她妈拿出来,你一点不收也不好。”谢张氏这才收下。菲菲父母大概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又感诧异,不过这些天让她们惊讶的事也够多了,已能接受得了了。
      谢氏一家人自是又送出老远,等菲菲父母,谢东,菲菲上车走远,才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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