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夜!
烛光悄悄飘荡,那根抵梁巨柱大块大块的红漆脱落,露出灰白的内里木头。柱根下,一大圈雕花底座,应该是洁白的玉,烛光晃动,那白玉底座残破不堪,被战火撩得焦黄。
张钰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玉底座看,心里想着,不出几日,座子就该彻底没了。
“轰隆隆”,巨响自城外一声一声接连传来,连绵不断,弄得衙门里全是硝烟味道。斑驳的柱子在炮声中摇晃,又一块红漆掉下来,落在玉石底座之上。石头残留的白色,战火的焦黄,那一片红艳艳的漆,还有淡黄色的烛光,四种颜色在晃来晃去的幽光中混淆,看起来是那么诡秘。
“醉眠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歌声荡漾,飘在硝烟弥漫的夜色里,那歌声也诡异起来。
几人回?
重庆府知府衙门内,飘满了散散的歌声,张钰突然苦笑出声,自他以下的十数位将军抬起头,不再看身材曼妙的歌伎,望着他,探究重庆府主官为何发笑。
有什么好笑的?张钰带领他们轰死了蒙古大汗蒙哥,小小的重庆府阻挡元兵数年之久。张大人为此而笑么?可他的表情却是笑中带苦,额头挤出数缕皱纹,烛光下清晰得如同刀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眠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张大人还叫来歌佉唱如此晦气的歌,这就更不好笑了。大伙儿刀尖舔血,谁也不知道死在哪一天,但是,谁都希望活下去,嗯,好好地活下去。
“再唱一遍。”张钰吩咐那歌女。都想活,这一回,也许大家都活下来了。张钰盯着玉石底座,便是那石头,用不了多久,也不用经受战火熏烤了。
张钰又笑了两声:就是这时局越发让人看不懂。
骠骑大将军的部下玉将军,已潜到百里不到的华蓥山,玉将军的军函有说,不过明日五更,他的战士即将偷袭重庆城外的元军右营,届时,希望张钰自城内发动攻击,前后夹攻,顺势击破元军左右两营,彻底解决重庆遭受元军久困的局面。
玉将军萧吟,响当当的名字!就象胡应炎、牛富、尹玉、杨二、许夫人……就象骠骑大将军麾下许许多多的将军一样,他们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不但大宋子民钦佩而且传唱,便是敌人,那些残忍的蒙古鞑子同样对他们尊敬有加。
一批铁血铮铮的英雄好汉!正是他们,以血和骨铸就另一道长城。哦,雄汉盛唐,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昔日的伟大的光辉啊!
只有他们,徐家军,能够继承伟大的光辉……
吕文焕镇守襄樊,与鞑子两军对垒,毫不相让。胡应炎,这位跟随骠骑大将军最久的英雄,提两万单骑孤军直入,杀过河南奔入河北,直把元大都所处的燕赵大地扰得鸡犬不宁,甚至翻越八达岭,一度逼近元大都。
萧吟,即将与之会师的玉将军,自襄樊出发,两万精兵不走直线直趋四川,偏偏横行两湖两广,将那些地方的鞑子驻军杀得落花流水,弄得鞑子占领之地出现一个真空。
仅两个月工夫,军报传来,三军合计,杀敌十万有余。
好样的,徐家军!尽管主帅身陷囹圄,三支远离健康的军队仍然打得有声有色,兵锋所至,势不可挡,坚不可摧。
对得起调教他们的徐大将军,壮哉,将军!
张钰这么想着,再想到徐子清以一支孤军,全歼三十万元军于太平与健康之间,顿时热血沸腾,恨不能当时身临其境。
可惜不能当一名徐骠骑的亲随,便只想一想,也能想象得出那时刻骠骑将军的威风凛凛。
张钰叹息一声,立即又想到这时局。这时局当真让人看不懂。
两个月前,临安朝庭发来邸报,骠骑大将军居功自傲,无视朝庭,不尊皇帝,已被夺权掳爵,禁锢于健康。邸报还要求,哪州哪府,相遇昔日之徐家军,务必严令该军回兵,即刻撤归健康。
张钰不是白痴,他还知道朝庭已命李庭芝之女李元曦嫁予忽必烈之孙德申。软禁徐子清,撤回徐家军,无不为是和亲之大局。便是他,张钰,也接到休要轻动兵戈,勿要恼了城外元军的命令。
他倒是不想惹恼鞑子,可是鞑子老在惹他。听听,拿大炮轰击重庆城的是谁?
和亲?鞑子恨不得飞身冲进城,杀光大宋的子民。
可怜徐子清的呐,为了和亲还牺牲了他的爱人。
打了那么多胜仗,杀了那么多敌人,夺回那么多疆土,朝庭得以保全,那全是他的功劳。可怜,还不是朝庭一个猜忌,下一道旨意,便落得一个‘啷铛的下场。
“哧……”张钰冷笑一声。如果换了是他张钰……
张钰立即阻止自己往下想去,使劲儿摇摇头,似乎是想要摆脱那个恐怖的想法。站起身,大叫:“去者,去者!”
不知是他要那想法去,还是要那歌女去,总之,那歌女躬身退出大厅,留下一堂瞠目于神情大异而变得陌生的知府大人的将军们。
张钰也不解释,简单明了地下令:“明日五更时刻,全军准备,攻击鞑子左大营。”
十数将军闻言之下不但瞠目而且结舌。张大人疯了?
在座将军都知道朝庭已与蒙古人和亲,更知道朝庭下达的不准轻启战端的命令。即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以重庆府的兵力,想要主动出击,无异与鸡蛋撞石头。
他疯了!将军们瞪大眼睛,吐出舌头。
朝庭才疯了。张钰不理会部下的表情,顾自想到:如果太皇太后或者陈宜中来到重庆,他们就会知明白所谓的和亲压根就是个骗局。哼,鞑子假善以缓大宋之心的事儿还做得少了么?怎么朝庭那帮笨蛋就不懂呢?居然自毁长城,拘禁徐子清。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他妈的,徐子清是大宋天下的希望,以千万计的百姓,包括他,还有他,他,他……张钰挨个儿看着表情痴呆的座下将领,无数这样的将军,全拿徐子清当作擎天砥柱。砥柱倒下了,谁他妈还有信心战胜穷凶极恶的鞑子兵。
那份邸报中说:苟无道……不几于猖狂自恣乎?是可忍,熟不可忍乎!……
没错,苟无道!只不过是朝庭无道!猖狂自恣,确实,朝庭确实猖狂自恣!不可忍么?张钰又看一圈那些将军,没错,将军们自接到这份邸报,没有一个不骂朝庭昏庸狗屁的,确实是让人难以忍受。
“大人,明日五更,为什么要进攻左大营?”一名将军表情呆滞,象个傻子似的用手拽着半开的铠甲,一边问他。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张钰冷冷答道。
朝庭的命令在前,他无法公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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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萝和荆棘长满陡壁,手指避开,抓住一块凸出的峭石,五根手指紧了紧,抓得牢固些,臂膀用力,企图把自己提上去。峭石突然摇晃,萧吟刚把一只脚踏上陡
第十八章 进军,进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