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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蹙起眉:“潇师姐,我,我不太明白,或许你对。”
      “我算不上是明眼人,但你一定是。”
      她眉间缠索更深,若有所思。
      又候得半炷香,亦之前来敲门。
      他进门时虽端着一派正经,但眉眼里却藏不住欢喜:“潇师姐,望菽她,她怎么肯主动与我搭话了……”
      我冷眼观他努力憋着雀跃,憋得耳朵也红了,忽然倒不忍心泼他冷水。
      等他镇静下来,我寻了方净布拭剑,一面慢条斯理开口:“师弟,你那些伤都恢复了么?”
      他摸了摸右臂,语声无尽温情:“望菽配药十分厉害,我好转得很快。”
      “她不愿理你,怎么还会医你?”
      “她……”亦之挠着头,不太好意思,“她是个好大夫,即使生我气,也会在我床头放下伤药,让冰雪提醒着我每天换……”
      话未说完,眉宇中的柔软已经泛滥。
      我默默捻着剑面,心内许多沉吟。
      他兀自傻乐一阵,末了定定瞧我,冷不防道:“师姐,以往这种时候,你都会笑话我的。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快活。”
      “被人诓了这么久,寻常人都会有几日不快活。”
      他拧起眉:“那个女将军,她并非良人,师姐,你若是气恼不过,我们再狠狠打回来!”
      我想打回来,也得有再见到她的机缘。
      眼角不经意微热,我转了转眸子,淡淡道:“你替她铸了一把好剑,比我的若夜还好,我如何才打得过?”
      他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气急败坏:“我,我把她看错了!……”
      “师姐心悦之人,就算不合常理,哪怕我不喜,但既为你心上人,我更该敬重。除了铸剑,我一无是处,只能铸剑相赠。”
      “我用师姐的轻剑为样制,稍做了与之契合的整改,才有了非霜的剑形。剑出无声,若夜寒驰临,光燃四野,非霜月倾覆。霜的颜色,当与黑夜般配,多好的剑,为何,终究还是错付了……”
      他的语气有些痴痴然,一番话里,那“错付”二字我听得最是伤魂。
      “未必是错了,”我埋着脸,继续拭剑,“她的剑法不错,值得非霜这种好剑。”
      亦之怒道:“她一个天策府军,舞枪弄刀的,只会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罢了,又懂得什么好剑法……”
      “住口!”
      “师姐?”他怔在原地,不明就里。
      我按捺片晌,随即淡然,倘若她想让他知道她真正是流风门下,是他仰慕深深的流风大师姐,或许早就坦明了。
      我平复语气,转口道:“亦之,我找你来,并不是因为此节。”
      师弟应了一声:“是,望菽说过师姐有要紧事。”
      我窥他一眼,满脸的安宁欣悦。
      “你离开山庄两三年之久,流落到昆仑派,寄人篱下,想必吃了不少苦,能跟我好好说一说你的经历吗?”
      他那副安宁形容顿变得迟疑:“师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些了?”
      我不答他,继而道:“我曾经在玉虚峰与卫游那群人交过手,他们的佩剑非常坚韧锋利,铸工好似有几分叶家的火候,是你给他们打造的吗?”
      “…是。”
      “他们那个苍龙双阵,结阵二十人,着实厉害得紧。哼,二十把叶家铸剑,打造起来费时费力,师弟,你很有闲情。”
      亦之没有说话,额角隐有汗滴。
      “若他们皆是你的至交,倒也无碍。不过,昆仑派收留你们,是莫大的恩情,就不知师弟打算以后如何报还?要是没有主意,我可以禀明二庄主,请他老人家定夺怎么报恩。”
      “师姐,不要……”
      “不要?”我笑了一声,“你是觉得难为情了么?”
      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我视若不见:“昆仑派这般厚待我藏剑弟子,我藏剑山庄怎能置之不理?如传到江湖上去,定要被人嘲笑我山庄不懂得知恩图报了。”
      亦之的脸忽红忽白,想来心内正混乱之极。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篇话,我暂停下缓了缓,续上冷茶,悠悠啜着解渴。
      寂静良久,我的茶也见底了,他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师姐,你今日说话,怎么这样?”他讷然望我,小心翼翼,“我,我实在不知该,该……”
      “不懂?”
      我抿了抿唇,蓦地将瓷杯朝案上拍去。
      “那这样!你懂了么?!”
      手劲使得沉重了些,杯子眨眼碎成齑粉,亦之的脸比那滩粉渣还要惨白。
      “凌亦之,私授叶家铸剑术,外传昆仑!两年之整,不知悔改!!你叛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面如死灰,无力跪地。
      “别问我从何得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挺起若夜,剑尖戟指他面门,喝道:“直到现在,我还在等你自己承认!你还是不肯说么??”
      他直直看着我,俄尔长长舒了口气,好像到此刻才得以卸下背负,一身释然,而眼圈渐红。
      “师姐向来机智过人,现在发这样大的火,料想,你应该全知道了。”
      他身形俯下,以头叩地:“亦之犯下大错,乃咎由自取,愿受师姐惩治!”
      我瞟了一眼:“你要我,怎么惩治你?”
      他默了默,沉声道:“请师姐按门规论处。”
      “按照门规,我得带你回庄听候二庄主发落。”说到这里,我觉得好笑,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则,你出得去玉虚峰?”
      “我……”
      “不如,”我将剑慢慢抵在他后颈,“你以死谢罪?如此我也省事。”
      许是剑锋冰凉刺骨,他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师姐,你要,杀我?”
      “藏剑弟子不得同门相伐,这是禁令。但你知错犯错,犯的还是大错,可以杀。”
      “师姐!”他骤然慌了。
      “你适才说过,愿听凭我惩治。”
      “可是望菽……”他的声音也颤了,“她才刚刚变回普通人,我也好不容易才……师姐,我求你!”
      “你怕死?”
      “是,我爱她。”
      我冷笑:“好天真的理由。”
      “望菽…我能为她不顾一切,却从未想过搭上自己性命。她被火毒折磨,我眼睁睁看她受苦,但更愿意看到她笑;我想与她每一天都好好的,倘若我死了,就再也看不见她,她此生,都将与我无关,哪怕只是她一个笑容,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抬头望我,满目伤心:“师姐,你怎样罚我都行,但请留我一条性命!”
      “师门不幸,竟出了你这种贪生之徒。”
      我别过脸:“你不必放不下南烛,你死以后,我会让她把你忘了,再给她寻个好夫家,安稳度过余生。”
      “不可!”
      “由不得你。”
      “你!”他咬牙切齿,目中已有火光,“师姐,你好冷血!”
      “随你怎么说。”我漠漠一瞥,移开若夜,“我给你明日一天的时间,与她好好过,明日之后,你都得听我的。好了,回去吧。”
      他一声不吭站起,一动不动。
      “只有一天,我要如何与她好好过?”
      他陡地笑了两声:“师姐,换作是你,你会怎样?”
      我被问得一窒,犹豫一瞬,道:“不知道,也没想过。总之,我不会让你有遗憾。”
      “遗憾?我怎么敢有遗憾啊,呵呵。”
      他抹一把眼睛,笑得愈发绝望,既而恍惚转身,宛如一段枯木,惶惶然而去,连门也不关。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很快,一轮明月升起来了。
      暗夜之下,不见旁骛,正是头脑最澄净的时刻,于是,我也不想点灯,对着门独坐许久,徐徐盘算接下来要做的,少了个人在身边商量,不免要多费心思。
      一边思量,一边知觉在暗夜中那些潜藏的事物。
      掌中倏然生起炽热,我握紧若夜,内息灌注剑身,震得剑吟铮铮,激扬难平。
      如果你是利剑……
      我纵身奔出。
      刹那就闻剑风昂然逆喝,剑气有质无形,磅然铺展、震荡开去,一交睫间,将彼处的一丛高竹削得七零八落,碎叶乱洒。
      待得哗声歇止,尘埃飘定,一声轻咳自右近传来。
      今夜月光清明通透,那身影停栖在巨石上,宛如一只惊起却忘记飞走的鸟儿,或者说,她本就懒得逃跑。
      她一身白袍红带,白袍因月色衬得雪般洁净,而红色缎带飞扬风中,更是火焰也似纠缠在她纤细的腰间,兜帽遮挡了她的脸,唯有手中一对弯刀冷光熠熠,昭显她的秘密。
      我收剑入鞘,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她低笑一声,摘下兜帽,露出灰银长发,湖蓝眼眸。
      确是云绡。

第 70 章 月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