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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睡的时候好好睡几觉,却也无妨
      我的意识与眼皮咄咄交锋了几多时,眼看着快要得胜,不期然将军手掌拂至,掩住我双眼。
      “阿萧,我一直在……”
      她贴在我耳边温言软语,声音无限熨帖哄慰,很难得地如此柔情绻绻,这人有意让我放松心神,却也不能硬犟着忤逆她。
      我便缓慢阖目养神。
      只是这睡始终无法像先前几日那般沉顿,一时醒,而一时迷,不过朦胧中,我感觉得到,她的确一直在我身旁,如同魔鬼城的那几个日夜,寸步不离,从未走远。
      遥想我自卧龙坡始,这一路而来大大小小受了多少回伤,细数其中,确然辛酸狼狈,但回回总有她挽救陪伴,相比她受累如斯,我那些辛酸倒是不足道哉。
      ——“她只管闯荡江湖,困了乏了,总算还有我!”
      韩阅彼时的话再回味来,依然非常动怀。
      茫茫黯沉里,倦意轻浅,我做不得什么梦,唯觉身体气机随着呼吸点滴流淌,它们循序安静,虽偶起波折,却如汤汤河川中陡生的一簇浪花,转瞬即逝,所谓初雪剑意,寒冰诀,还有丹青焰,此时皆无从寻觅其形,但时伴穴脉灼痛,经络生寒,倒可感知其踪。
      它们在这七日里,或已深融于我的内息。那么,我这身血纹……胸内徐转滚烫,是热气漫漫蓄集于脏腑,炽烈如沸,而四体之中,仍然冰凉彻骨,指节发麻;过得一阵时光,气行回涌,后背若浸冰潭,寒意丝丝缕缕渗进心扉,则喉头晦涩,似咽烬火。
      这些忽冷忽热的感觉,虽不如七日前那么令人生不如死,却循着时辰与内气流转,此消彼长,没完没了,察之有迹,逐之无源。
      何时何境,是尽头……
      “又出汗了……”
      耳边喃喃的一声叹,一只手捏着手绢凑来,拭去我额头、颈间的湿黏,随后骈起指,轻柔地捻摩我太阳附近,纵然减轻不了什么,但揉捏得长了,我心底那些沸腾的凶躁气息,竟也慢慢平稳。
      我试着摸索到那只手,继而紧握。
      将军的指掌一颤,用力回握过来。
      我睁开眼望她,她坐在榻边,亦侧着脸认真瞧我,但眉宇间掩不住疲惫,正是我无法为之消解的地方。我忍了忍肺腑酸楚,拉着她的手抵到心口。
      “你过来,听……”
      她喟然:“你闭上眼睛,乖乖的睡,别闹……”
      我身不能动,仅能攥着她摇一摇。
      俄而衣衫摩挲有声,她俯身过来,贴着我胸膛,屏声凝气聆听了一会儿。
      “心跳很快。”
      “不……它们,在心经里……”
      “它们?”
      我尽力聚起一些神思,慢慢地跟她说:“快午时了吧……它们从心脉里出来了,过了极泉,过了少海,走得好快,又到灵道穴,到了神门,怎么会这么快——”
      她骤然闷哼一声,手掌似受到什么猛烈震动,倏地弹开,收回去了。
      “阿萧,你的手突然好烫。”
      可我自己倒未觉得。“我想……我应能驾驭它们……”
      将军又给我擦了一把汗:“如何驾驭?”
      “藏剑剑道。”
      她神色随即肃然,沉吟片刻,说道:“你别妄动,我去将老夫人请来。”
      我“嗯”一声,她深深看我两眼,方才放心走开。
      约莫过得半盏茶时分,杨老夫人携着南烛匆匆而至。
      老人家彼时的精气神倒是如初遇般矍铄,可见昆仑心诀的精深高强,而我能得她三分传授,想必以后会更加受用不尽。
      “受如此火毒攻袭,又有寒劲强侵奇经八脉,还能在七日之后清醒过来,”她呵呵看我:“叶姑娘,你的身体和心志,全都超出了我的意料。”
      我回之一笑,转而端量南烛,她的神貌委实已恢复为常人,只是眼窝有点深,眼角有些红,没睡什么好觉的样子,看来我躺了这么久,她也不好过。
      “潇师姐的脉络里,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窜动。”
      她收回搭在我腕间的手,指尖微微发红,她观之半刻,蹙眉思索:“似火毒,又非火毒之象。夫人,我不明白。”
      那力量激烈跳脱,连将军也抵挡不住,她却强忍着替我号脉,我甚是佩服她这份坚持。
      “是何事不明?”
      南烛起身,低头揉搓指尖,半晌方道:“剑意、寒力、火毒集于一人身内,此彼相抵相制,七日的时间里,它们已融于潇师姐经脉之中,可这些事物原来都不属于她,如此情形下去,师姐还能恢复到从前的功力吗?”
      老夫人坐在那儿,藤杖一摆,举手摇了摇:“不是恢复到从前,而是,比从前略有不同。”
      将军沉起神情:“有何不同?”
      “昆仑武学亦以剑为主,大体上与叶家剑道几乎相近。”老夫人转向我,说道,“不同之处,是贵派剑道专重于剑意剑气,而敝门剑法精要,乃是剑域和剑力。”
      “至于小姑娘你,先前受我三分寒力灌注,这七日内又由我用功引导血气,如今你内息运行,劲意收放,已开始承循寒冰诀中的章法。放心,它并不与你所习剑道相悖,更多时候,它可以让你最简单的剑法变得最厉害。”
      我绞了会儿脑汁,老夫人这席话似是而非令人云里雾里,一时半刻倒不能全然通透。
      “那我该如何?”那种力量在掌臂间逡巡的震慑感觉,若是放纵它肆意横撞,不加压制,我的胸腹五内难免不受其损。
      “你经脉中炎寒汇聚,按道理,至少得五十多天的时间,才能让它们真正炼化而归于你,可你昏迷七日,只能靠老婆子用自家的办法帮忙。”
      老夫人说着,拂拂袍袖,悠然起身:“现在你清醒过来,可以用自己最擅长的功法继续了。”
      我与将军对视一眼,她唇线一弯,我心下更沉。
      “寒冰诀与剑道虽不相悖,但终有小异。如果某天出现这小异,晚辈又该如何?”
      老夫人本欲出门,听到我这么问,步履稍顿,说道:“二十一日后,我再教你一道平气心诀,应无此虞。”
      她回顾过来,眯着眼,高深莫测;“剑气纵横有度,一旦铺展成势,便是剑域。小姑娘,我能帮你的,就到此为止了,我送你的东西,你得好好用。”
      我心头一震,顾不上什么体乏力短,只咬牙撑着走下床,强按住头疼,向彼处的昆仑长者一俯首,一长揖。
      待抬头时,老前辈却行入漫天雪色,渐渐飘然而去。
      或许她就是来看一眼我的好歹,仅此而已。

第 66 章 暗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