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寒力集结,逐渐在我体内聚作似有质却无边的漩涡,许多未名的力量自此而生,或熟悉,或陌生,纷纷伸展向我与南烛相扣的右掌。
一个呼吸过后,无尽热浪排山倒海也似,攀上右臂,咄咄朝我胸臆撞来,其盛气凶悍无匹,大有将我直接焚炙成灰的势头。
可即使是如此凌厉的开始,想就此抹掉我,却也并非轻易之事。
丹青火毒受寒力牵引,伴着一种似有若无、无法言喻的戾气,绵绵不断附入我体,一刹那变得骄狂更甚,当下偏走任脉,直取我气海——它盘亘在南烛体中时,想必也正是栖据在这个地方,所以轻车熟路,横行无忌。
但这事物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才行至半途,便遭逢了阻碍:初雪剑意重被激起斗志,它终于遇上了一个正面的强敌。
须臾间,便是龙争虎斗,掀起惊涛骇浪,惨烈异常。
寒火相争,大开大阖,挤得我心脏剧痛欲裂,恨不能就此自断所有经脉;又以忽冷忽热,蛊惑人心,怂恿恚怨沉积五内,使晦暗满腹,久久不得自持。
我于此间大悔,却早已不能撤身而去。
混乱惘然之中,我的耳力倒变得非常敏锐,我听到有人伏在窗沿,气息沉而紧促,偏又深深吐纳,竭力镇静。
将军既然如此担忧,大约也像我一样开始后悔了?
或,又闻得有心跳声初始黯淡如丝,俄而渐稳渐盛,生气不灭,来自于咫尺身外。
右手掌间有轻微的战栗,我抬脸瞥去,对面的南烛嘴里冷不丁蹦出一声闷哼,细眉蹙了蹙,竟在这要命时辰睁眼了!
我被吓得魂飞天外,亦之那个不省心的,怎么给人点个睡穴都这么差劲?!
“什……么……”
甫自清醒,南烛的神色尚有迟钝,悠悠转寰许久,也没见振作多少,却慢吞吞瞠望着我,话语迟钝破碎:“你……?”
我头疼得厉害。
“此番过毒,需要阿烛的所有穴脉通畅无碍,故而在此之前,我解开她的睡穴,让火毒可以顺利渡到你那儿去。”
杨老夫人淡淡解释过两句,掌内气劲流转愈急,使我体中的那个漩涡涌动更快,而因它越发势强的吸引,火毒倒越显力弱,似有为之消溶的趋向。
这不可一世的丹青焰,最后会臣服于寒冰诀么?
“你们……”
南烛好像终于明白眼下局势,目光中显出愠意,手腕挣动,想摆脱我:“你放开……”
我被她这举动搅得无名火突起,立刻一把扣紧她腕间脉门,扼得死死。
“你、敢在这时候、动一根指头,我、活拆了你!”
我到底是吼出了声,嗓音冷冽沙哑,都不像是自己的。
却不料这么一发怒,居然牵动内里各路劲息,顿时胸口如千万利箭一齐穿透,灼热与冰凉的感觉压得我几欲窒息,火毒骤然逆行而上,在肺腑间猛然炸开,劲意四溢,我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两掌,一时气逆血阻,七窍俱痛。
“别咽!”
老夫人蓦地一声断喝,指掌运劲在我背后一催,大口热血随之涌出,将药汤染红一大片。
我冷眼窥着这滩红艳,太多了,多得也不像是我的。
“潇师姐……”
南烛怔怔看我,不做声,也没再挣扎,只是那样看着,她遍身的血线在一点点淡去,而她眼里,渐渐淌下两行清泪来。
我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亦不愿去猜,我的力气,快要被身体中的那些东西耗尽了。
我的眼睛在发花,我好累……
“我一定救你,用我毕生所学,一定救你……”
南烛忍泣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与她平素恬静的语调大相径庭,她可能真的是为我难过吧,但要说救,以后又有谁救得了我?
这一关,我还能否侥幸渡过,如能渡过,我将来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小姑娘,镇定下来,撑过去。”
老夫人的手摩挲到我头顶,漫漫内力倾注,语声慈蔼,温如暖风,吹得我昏昏然:“你的身体受过许多伤,能挨到如今,已经千锤百炼。假如你再撑过此节,所谓初雪剑意,所谓丹青焰,它们都将为你所用。”
为我所用?
“我会帮助你,把它们变成你的东西。”
我的……
我无力悲喜,它们最终是否属于我,倒从未这么想过:“夫人……为何如此待我……”
将将说得这几个字,便是最后一丝力量也用得干净。
“为何啊……”
老夫人一声喟然如烟,似来自遥远:“就当是,我为了本门,报还于藏剑山庄吧!”
叹罢,她一掌覆住我面门,寒力澎湃又至,我的神识彻底沉进无休无止的暗流,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了。
黑夜驾临,没有斑斓的色,仅剩无边的冷,我唯有永存一心念,便是,撑下去……
……
第 65 章 沥骨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