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竭力平复呼吸,心想脖子上那些痕迹,恐怕还得存在很长一段日子。
南烛虽来得太煞风景,可到底是说到做到,撑着一身倦意为我瞧病,她的脸色依然不算好,敛眉苦思冥想之际,更有几分萧然形容,总叫人想到她昨晚呕血气竭的情状。
“潇师姐,你跟我们一个师妹长得极像。”她一边号脉,一边解释昨天的误认。
先前韩阅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们那个师妹,她叫什么?”
“萧予辞。”
我心内咯噔一跳,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堂妹,倒还真不出我所料。
“她是我家妹子。我临走之前,她尚在家中养病,怎么一转眼就跑去你们青岩了?”
南烛施施瞥来,道:“萧师妹的身体总是抱恙,时常要过来调理,久而久之,孙师伯便许她拜入他门下,学些医药针灸,救己也救人。”
“哦,久病成医啊。”
看来我七年前离家之后,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那小丫头能走上这条路,我实在欣慰得很,就不知道我那位不喜与江湖人来往的二叔萧则,当初是怎么想通肯答应让她入门的。
但其中一切端倪,现在还是后话。
我没有多问南烛关于堂妹的事情,而且她把完脉后脸色越见凝重,大约也没心思回忆那些。
“南大夫,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有救么?”
将军负手站在门口,听闻我这话,亦转头望向南烛,眉目深深,未发一字,寂静之中有些无形的压抑。
“潇师姐,能说一说它的来历么?”
到了这里,我再想隐瞒怕是不能了,便事无巨细,将龙门客栈那晚的情形,还有叶靖书的那些话,都告诉她了。
“寒剑入骨,余生不祥……靖书呵……”
南烛听罢,缄默久久,再来看我时,眼神愈发的复杂:“潇师姐,你想听我绕弯子,还是愿意我简单点?”
“……直接说吧。”
她咳了一下:“你的伤,我无能为力。”
我心里突然什么东西猛地落了下去。
“你们早些离开昆仑山吧。此地性属奇冷,寒剑的力量倚靠地气,有生有养,日渐强盛,师姐心脉中纵有傲血意气护持,却是无源之水,根本抵挡不了多久,何况……”
她幽幽觑向将军:“为你输入傲血意气的人,她还剩多少心血调理自身?百战九死之躯,又经历过如此一劫,还妄想着继续打仗,你是没打算活过三十六岁么?!”
南烛说到后面,眉头皱紧,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将军被她劈头训得一怔:“你们青岩的大夫,都喜欢这样骂人吗?”
“我们不喜欢骂人,可病人要是不遵医嘱,又不爱惜自己,就非骂不可。”
南烛揉着眉心,叹了口气:“你们下山之前,我会开出一张方子,你们拿着它回到中原配药,五年之内,将军你每日午时、戌时各煎服一次,一次都不能少;还有潇师姐,你的伤,我如今确实没有办法,只能在此送你一道调心诀,请师姐今后务必长居南方,别再行走江湖,也少动刀剑……”
我听着苦笑;“弟妹这么轻轻松松一句话,我就被你贬到南方了?”
她皱起眉;“潇师姐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我不会为难你。”我满腹酸楚滋味,诚然早就预计到结局,但结局来临时,我还是毫无准备,“那是大庄主闭关多年,想得失明头白才悟出的心剑剑意,哪里是说救,就有得救的?”
“潇师姐,我……”南烛唤我,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劝我不要太过悲戚,便强自扯了一个笑容,摆了摆手:“弟妹不必介怀,人生五十年,不过是寻常,早夭或者长寿,都是各自命数。我自认是普通人,能活得逍遥自在就好,多……”
“谁说你是普通人?”
将军两眼寒光飘过来,我只好生生打住,改问别的:“不知云绡老板何时方可痊愈?”
“那位明教弟子有本门心法庇护,再歇养两三日就能下床走动了。”南烛顿了顿,黯然道,“潇师姐自身尚有重症难治,还能分心在意他人,这份胸怀,南烛钦佩得很。”
她夸得我有点惭然:“只是一时关心而已。不过,她如今竟还未醒转,是不是哪里不大对?”
南烛点头:“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起身,刚迈出几步,又原地停下,似是迟疑了一阵:“潇师姐,万花谷四季如春,你可以去那里常住,按照我给的心诀每日调息,应可保七年无大碍,……或许更久。我在这七年之内,定能找到办法,再回谷来救你。”
她正与我同病相怜,能说这话,大概是为了令我有所希冀,也让她自己稍微心安吧?“那就辛苦你了。”
南烛低声浅叹,敛袖袅袅一揖,便步出门去。
“且慢!”
才到门边,将军抬手挡住她去路,手掌中赫然握着叶靖书的那半块玉珏,随风微荡,鲜翠欲滴。“南大夫,我们此番前来,绝非偶然。”
南烛顿在那儿,眼光死死盯着玉珏,半晌无语。
“我知道你与叶靖书是旧相识,所以她才指引我们到这儿来。”将军把玉珏递向她,悠然道,“起初我以为你久居世外,不太容易见,故而她将此物给我,好让我找你行个方便。但昨日一见,你反倒不避外人,十分好亲近,因此我猜,这块玉珏必有别的用意,南大夫能否告知一二?”
那玉珏摊在南烛掌心,她端详久久,呢喃出声:“将军,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就是三年前,在南诏被靖书追到蝴蝶泉的那个红衣女将军,虽不曾与你谋面,却也听她说起过你。”将军停了一停,漫漫续道,“不过,以前我是她师姐,打完那一架之后,我们恩怨两清了。”
南烛无声半刻,垂眉一哂:“原来如此。三年了,我到底遇到了一位故人。真好!”
“哦?”
“这身火毒烧得太久,我的记性从去年开始,已经变得时好时坏,有的记得清楚,有的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亦之还不知道这些,你们也别告诉他。”
我与将军对望一眼,她摇摇头,要我别说话。
“昨天总觉得将军面善可亲,幸好刚才记起来了。将军当初虽然惜败,但那年的利落英姿,我远远望见之时,已心生景仰,向往至今。”南烛收拢五指,紧捉着玉珏,拂鬓叹息,“火毒能不能除,我已不在乎,就怕长此以往,倒把前尘往事忘去大半,若那时不认得你们,可莫要怪罪。”
将军审视她片刻,冷笑:“你言下之意莫不是想说,如果我要问这块玉,你不见得能想起来?”
南烛眉梢动了动,道:“将军要是着急,我定会静下心好好想,不过得需要一些时间。”
将军挑起眉,笑得更加怪异:“需要多久?”
“一天两天,抑或两个月、半年,说不准的。”南烛瞄了一眼她的脸,道,“当然,若是强逼,那就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将军颔首,笑容渐收,然而手臂猝然暴长,眨眼间便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那么,在生死一线之际,你的记性会不会好许多呢?!”
第 60 章 丹青焰(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