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心包经九处腧穴,有一半在心胸要害。”将军语声徘徊于我侧,听来不胜忧虑,“若喻姑娘解穴,如同闸门开启,放出恶水,针法引导如有任何一丝差错,便将剧毒攻心,无可挽回。人命关天,南大夫你,还须慎重。”
南烛默然片倾,道:“我若果真出现不慎,也只是让病人失去左手而已。不愿冒险的话,便要将毒质下引至足心,可是如此引导,所牵连的肾经腧穴更多,毒质更易泛滥,我怕病人从此以后,……就不能生孕了。”
当下在场的人包括我,一齐怔愣。
喻连君锁紧眉头,很久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似已下了莫大决心:“既然如此,便冒险一试吧,大不了,大不了……”
她倏而折身,带着云绡,头也不回,决然往那间屋子走过去:“就让我当她左手好了!”
南烛抿住唇,目送她一会儿。
末了回头,直勾勾盯住我同将军。
“是,萧师妹?”
她跟当初的西陵意一样看我,狐疑,惊奇,不可思议。
我自忖容貌虽不算有多出众,却与这么多人酷似,除了大出意料外,更加气闷无语。
“我姓叶,名鸷潇,乃是藏剑山庄残雪门下的弟子。”
我打点精神自报了家门,接着说将军:“此位是天策府中的宁远将军,执掌尉迟营骑……”
“她当的什么官,和我毫不相干。”
南烛打断我的话,缓步走到将军近前,把她彻头彻尾打量一遍,眼中光色如星辰般:“你似乎,也懂得十二正经的医理?”
将军道:“不怎么懂,只是曾经向随军的大夫请教过一二。”
南烛颔首,神情逐渐微妙:“你是勇将,我看得出来,可惜身上留下如此多隐疾,只怕已经打不了几年仗了。”
我心中一沉,偏脸瞥着将军。她冲我摇摇头,示意不可现在介怀。
“南大夫好眼力。”
她对视南烛,一如往常平静风轻:“只是如今中原仍有安史两路叛贼犯上作乱,家国未定,两都未复。我还是得打仗的。”
说着,她挑动眉,柔柔低哂:“请大夫,帮我。”
南烛莫名怔了一下,随即别过眼,语音黯然:“我,自然会帮你,还有这位,叶姑娘……”
“这是我师姐。”师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南烛拧了下眉,续道:“……嗯,这位叶师姐……”
亦之又咳嗽一声:“我师门几乎人人姓叶,要叫她潇师姐,带水边的那个潇,别弄错了……”
南烛口不作声,幽幽回眸,目色凉凉。
亦之被她瞧得耳根红了红,垂下眼光,嘀咕道:“我那个,家里来的亲人,……总得让你把人叫对嘛。”
南烛轻哼一声。
“还有这位,潇师姐。”
这一次,她将后面的三个字咬得极重,声音冰飕飕的,听得我没禁住一个小哆嗦,将军知觉,还腾过手来扶了一把。
“只是一个称呼,南姑娘,唔,师弟妹不必太在意的……”我挨着将军身边,感觉自己笑得或许有点假,脸皮好僵。
南烛倒无所觉,自顾自接着道:“你们二位的脸色看着都不太好,暂且在此歇息,待我给那位云老板解过毒后,便来瞧瞧你们的脉象。”
话毕,正好那侍女冰雪拿着药来,她伸手接了,又朝我们敛袖揖了一礼,领着侍女栀子,转身悠悠地去了。
那个老夫人独自坐在石亭里摆弄棋局,一个人百无聊赖,觑到南烛离开,双眼微微眯起,高深莫测。
“凌小子,小灼儿找到了吗?”她冷不丁问起亦之。
小灼儿?
师弟抹了一把脸,有点沮丧:“找到了,刚才又跑了。”
我与将军相视一眼,立即了然,是那只狐狸。
老夫人笑道:“所以你带了这几个姑娘来让阿烛瞧病,好令她忙起来,没空问你的过错,是也不是?”
亦之大窘,连忙否认:“老夫人取笑我了,我对望菽向来都十分,呃,十分敬重的。”
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你这次下山,一去就是三四天,可曾想过,阿烛一个人留在山上,会有多担惊受怕?”
亦之默默不语。
老夫人歇了歇,又徐徐道:“昨夜风大雪大,阿烛守在那门口站了半晚,我劝她早些去睡,她总是不肯,和我说,亦之这人太笨啦,不但不会找狐狸,就连捉狐狸也不知道。”
我们两个旁听的人一头雾水,找狐狸和捉狐狸,这有什么不同吗?
师弟更愣了愣,吃吃道:“她,她还要我捉狐狸?”
啪嗒,啪嗒,老夫人手里的棋子被掷进罐里,发出甚是不悦的两声。
“她说你笨,你果然很笨!”老夫人捏了捏眉心,颇为伤神。
师弟很难为情:“请,请老夫人教我。”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的老婆,你自己不明白,倒来问我?那你说说看,依你的悟性,我能教你什么?”
亦之的脸上一红再红,低着头不说话,看样子快要无地自容了。
老夫人眼瞧着他这情状,眉头皱得更紧,长叹一声,施施然起身:“老婆子下了大半天棋,身子骨可吃不消,就不掺合你们年轻人了,你自己好好寻思吧!”
她一边说,一边拄起藤杖,由冰雪搀着,慢慢出了石亭。
她们去的方向是湖左畔的第二间竹屋,我静静望着老夫人的背影,出了许久的神,此处是昆仑派祖师的修养禁地,这个老人家如此轻车熟路,想必已经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是昆仑派中某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说不定。
“亦之,这位老人家是谁?”
师弟杵在那儿满面恍惚,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漫不经心:“她正是昆仑派前任主人,杨寒月,杨掌门。”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应该,明白南大夫的话了。”
耳边气息忽地一热,将军贴过来细语,压抑着笑意:“只不过,她这心思太婉转了,恐怕你师弟很难想透,阿萧,我要告诉他吗?”
我琢磨了一下,同样低声回她:“我们也别掺合,让他自己领悟吧。”
她点点头。
那只俏皮狐狸能离家出走这么多次,必定是摸清了小遥峰周围的所有地方,无需亦之如此费劲寻找,我们会在玉虚峰捡到它,许是只因为它被昨夜的大雪暂时困在回家路上而已。
这其中的端倪,南烛或许早已明了,诚然这狐狸是她独爱的一只,终究不过一只恃宠而骄的野兽,无论如何都及不上身边人的,只是没有料到,我那老实巴交的凌师弟竟对她的话那样上心,找不到便不许回,他当真就一直不回,更从没想过在山上另捉一只相似的先哄好他老婆。
喜欢你如此一心真诚相待,也盼望你会懂得,有的事,其实不必一定要做到。
或许,大抵是如此的女人心,但真正是否确然如此,倒还得沉心好好推敲,也经得起推敲才行。
却又闻得身后骤然吱呀一声门响,有人缓缓出来了。
是喻连君。
第 56 章 素心兰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