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我和她此次自然毫发不损,可要是不管,又哪能忍心坐视喻连君她两个孤独无援?
“将军,要如何做,我们才可以少受伤?”
她攥我的那只手陡地指间一僵,片顷后重新握紧,声音有些黯然:“不入江湖,就不必这么累了。”
我偏脸认真窥她:“不入江湖,我又该去哪儿才能遇到你?”
将军闻言,渐渐停住脚步,没有看我,却举目望着前路,模样露出些许迷茫。
“阿萧,你……”迷茫之后,她轻声呢喃,更不胜迟疑。
我原地站着,等她说完。
可她迟疑良久,终了是一声长叹,徐徐收回目光:“是啊,若不在江湖,我们,或许还只是两个陌生人吧。”
她这话听得我心里无端一阵堵的厉害,想回答她点什么,却满腹乱麻,无可提起。
兀自纠结,耳边忽而响起呼唤,我循声张望,师弟正在石阶尽头向这边招手,原来不知不觉,我们两个倒慢慢落在了最后。
“人家有腿伤的都到前面去了,我们可不能跟丢啦。”
将军跟着远眺一眼,微微一笑,回头望着我道:“你这伤势时好时坏,还是让我背你上去吧。”
我摇头,蹙眉:“我自己有腿,怎么能老让你背着走?”
将军“哦”了一声,突然一扯嘴角,凑近来,语声低软,不怀好意:“那,看来你是想,我抱你上去了?”
我:“……”
虽然明白她在故意岔开话,但这么一岔我委实猝不及防。
忍下两颊热烫,我连忙握紧她手催促道:“快别闹,再磨蹭就得天黑了!”
要是真让她背或者抱上去,我的脸只怕要从这玉虚峰丢到小遥峰,还没法重新捡回来的。
她倒也听话,抿唇笑了笑,没再调侃,任由我拉着手继续上行。
登至高处,面前刹那一亮。
放眼间,便见得满目的雪砌冰琢,楼宇栏台,俱檐牙翩飞,碧鹤石鱼,恍然如生,而往前近百步,尚有冰湖若湛蓝镜色,中歇稀疏白荷,微风缓舒,颇有真物的气韵;冰湖之上,还挂着数道细长水瀑,自顶峰峭壁间倾泻淌下,雾气氤氲,却在湖里溅起丛丛冰花,簌簌零零,清脆有声。
我瞥得惊奇,如此孤寒的地方,尚还有这样的活水不被冰封。
“师姐,这瀑布,是从小遥峰流过来的。”
亦之见我驻足,笑了一声,说道:“小遥峰地气温润,水自地下刚涌上来时,还有几分烫手呢。”
“如此么?”
他点点头,接着又道:“别看玉虚峰这副冰天雪地,到了小遥峰,却如暮春二三月,奇花异草,灵兽飞鸟,随处可见。拙荆身负火毒,时常呕血不止,在那儿将养了一两年,也慢慢减缓发作,若再养得七八年,应……或可痊愈吧。”
说到最后,他语气里悄然显出踟躇之味,十分怪异。
不过依他言下之意,南烛大夫其人在此隐居,已毋庸置疑,至于之前卫游百般否认推拒,想来也是为了不令外人乱闯小遥峰了。
但昆仑派既然将门户防得这般紧,为何我师弟和他妻子却能在小遥峰住下,看他与昆仑弟子之间,好像交情还不差?
我又不禁开始琢磨,可这一琢磨,许多谜团和线索刹那间在脑子里来去翻搅,闹得头疼非常。
额间随即一把温暖覆上,打断思绪。
“啧,又在皱眉。”
将军抚了抚我眉角,悠然道:“我听老人家说,在昆仑山地底深处,一直有岩浆炎河之类的暗流,亘古时曾喷出山体,所生起的毒烟雾瘴,使周围许多生灵窒息而死,而火焰横流,方圆百里,草木俱焚为灰烬,可谓是修罗天劫,人间地狱了。”
师弟连连颔首,接着说道:“然而如此天劫,已逾千百年,那些暗流至今仍在,千百年来再无发作迹象,相安无事,倒令小遥峰成了冰原上的一处奇景,故而昆仑门人将其作为历代祖师修养之所,以供师辈安度余生,不许旁的人再行打扰。”
我听着冷笑一声,不置一词,只觉得昆仑派这个便宜占得真好。
仰面再望,瀑布之上,还有两段长虹也似的廊桥,玉瓦素栏,连着两头危耸如岳的楼台,凌然相峙,盛气迫人,廊桥之后,又遥遥探出一角飞檐,铮铮然斜指苍穹,虽未见其全貌,可远远观之,却比这两座楼台更为高巨,气势更为磅礴雄伟。
“那座大殿……”
“是敝派的正殿,乾生殿。”
卫游在侧旁哼出声,冷淡得毫无情绪起伏:“我已托付华子郁师兄向掌门禀告此事,眼下救命要紧,就不便带你们去见他老人家了。”
“那再好不过。”我和将军异口同声,一时默契十足。
卫游的脸又开始变得不好看了,淡淡一哼,负手而去。
穿过边门的一片小竹林后,接下来的路变得有些绕,但好歹是贴着山壁,且仅有一条狭窄山道进退,倒不至于辨不清方向。
山道上下,到处都有尖锐的冰棱,磕磕碰碰的,我抓着将军臂膀小心翼翼走了一阵,就觉得腿酸身乏,兼之肩伤时有隐痛,须臾间撑得难忍。
将军低低的笑:“挺不住就直说,我背你。”
“我没事!”
我好不羞恼,蓦地倒记起一事,立即转脸问师弟:“亦之,我的马呢?”
亦之被我劈头一问,呆了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回道:“师姐,如果我说我把它,弄,弄……丢了,你,你会生气吗?”
我懵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师弟神情闷闷,懊恼道:“师姐,它在山脚下尥蹶子,把我扔下自己跑了。”
我咬了咬牙,努力镇静:“……大白一直很乖的,你对它做什么了?”
师弟苦着脸:“师姐,它跟你的日子长,在你面前自然乖得很,可是等你离开后,它就开始发脾气使小性儿了。”
我越觉荒唐:“为何?”
“大概……”亦之露出一种别样的尴尬神气,羞涩又委屈,“大概因为它是母马,我是男人,所以不喜欢我,吧?”
我:“……”
身边的人添上一句:“大白这样,唔,挺有气节的。”
我感到胸口怄得慌,眼风一飘,她表面端着一本正经,但咬着嘴唇憋笑的样子看起来更坏了!
而师弟或许是见我脸色不对,早已躲远,我就算想拧他耳朵,一下子也够不到,愈发地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拍拍我手,安慰道:“别气别气,我明天陪你找。”
她语声里温柔无限,拂得我心头一软,怒火莫名倏忽无踪。
唉,这世上应该就只有她了。
我一面无奈,一面迈步前行,脚下没留意踢到一块石头,骨碌碌几声,那石头被我踢得直飞出去。
落下了数步之外的断崖。
“各位,小遥峰,就在对面了。”
卫游忽然止步,抬手指引:“昆仑弟子未经传召,不得踏入,劳烦凌兄弟相助,我不能再过去了。”
亦之欣然:“多谢卫师兄成全。”
卫游摆摆手,瞄他一眼:“凌兄弟,今日是第五日,幸好你回来了,如再迟一天,我们也无法向掌门交待,你以后,还是谨慎些吧。”
亦之闷了一下,点头道:“我明白的。”
他二人这番没头没脑,我们在旁听得直觉另有蹊跷,但卫游已不再多话,向我们一一抱拳,道声“好自珍重”,末了孑然返身
我们在断崖前驻留了片倾,对面的山岭果然青葱如画,峭壁上薄雪依覆,云雾朦朦,其间尚有三两白鹤盘桓唳唱,隔渊而望,端地似人间仙乡。
经历了偌多阻拦,我们到底,是来到这小遥峰了。
第 55 章 小遥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