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伫原地,满面茫然怨毒,似乎难以置信将军这般鬼魅身法,在她的剑势之下,他防不胜防,就像个木头桩子,硬生生遭受两剑不说,甚至连反击都来不及。
“看来你只是话多而已。”
将军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紧握若夜,俄尔伸指细拂轻剑金刃,眼色微有浮动,仿若叹惋。
我心头一紧。
她那番挡箭,躲箭,出剑,伤人,仅凭三剑,瞬息之间作出十多次变化,一气呵成,令人目不暇接,可见她于藏剑的剑道修为到了何等精深地步。如果当初未被逐出山庄,那现今的流风一门,她该为其中翘楚;如果青陇重剑仍在,山庄三代及以下弟子,应鲜有敌手。
然而世上从未有过如果。
只是十年之后,她的剑法还能这么熟稔,倒让我格外兴慰。
而举目四顾,唐随已负重伤,不必太过顾虑,可这么一耽搁,我们身后冷不丁多出许多马贼,想是被打斗声惊动,如今缓缓持刀迫进,把所有出路堵得水泄不通。
西陵意也带着蝎子匆匆赶至,她的左手指间隐约有鲜红滴落,袖子上有一两处破损,似是用刀刃割过——这姑娘为求不在?梦音域中迷失本身,敢待自己如此狠心,我很是钦佩。
重遭围困,此种局面委实狼狈,且我经得殿内那一通折腾,背上渐而火烧一般,好像是伤口崩裂了;金老板的药固然很好,但像我如此上蹿下跳,不肯老实待着静养,徒然无益。
权衡复权衡,我刹那间笃定了一些心思:“我曾经用过你的重戟,现在我的剑也是你的兵器,你带上它出去吧。”
“那你呢
她话音有些低沉,却辟入心扉,让我听得颇为清楚。
背伤灼得我头疼心烦,兼之经络里有时无端而起的寒气,以这副身躯随将军逃出魔鬼城,恐怕在半道就得倒下,于她而言徒增拖累而已,何况楚南风还陷在里面,总不能弃之不顾。
辗转寻思片刻,我黯然自嘲:萧鸷,你竟还不知反省,每每欲倾一人之力,妄图扭转满盘乱局,然每每弄巧成拙,祸及他人,累苦自身,现下一己性命尚且危在旦夕,你又能顾得了谁?
于是我对她摇了摇头:“将军,未寻到你之前,我没有先死,这个军令我已守住,之后将会如何,你都罚不到我,也不必再费心……”
这话听上去就十分让人生气,我说出来,心里盘算的就是怎样激怒将军,她如果能负气离开,以后都不涉足这滩浑水,当然很好。我欠了许多人,她这儿我欠得更多,早已梳理不清,便只能在此尽力保全她无恙。
她若无恙,我便再无牵挂了。
亦如我所预料,将军听得直皱眉头,握剑的手拧得指节青白,瞧着是动气了,但她素来内敛,彼时并不发作,只是默默抬手覆上我右肩,一边摩挲,一边颔首。
我被她这举动弄得有点无措。
“要惹我生气?大谬啊。”她低叹一声,手指倏忽用力,攫住我肩胛骨,“待此间事了,我会与你细细清算这些烂账。”
“你!”
她冷漠的一哼,指尖嵌进我肌肤,捏得我肩膀快要碎了:“不服气?”
我不想说话,这个女人,为何总要这么聪明伶俐,就不能学着偶尔笨一次吗?
将军看我没则声,唇线一紧,却松开我,挽了个剑花,偏头瞥过那些马贼,眉梢一扬,骤然转身,朝西陵意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洛秋的下落?”
西陵意愣在原地,我也觉莫名其妙,那个洛秋不是早就死了吗?
“烛龙一战,她被你种下蝎心夺命蛊,此毒无解,七日毙命,对吧?”将军冷笑,“洛秋是叶芷青叶掌门的得意弟子,叶掌门为‘天下三智之一,你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爱徒让蛊毒折磨至死么?”
“叶掌门……她找到了救治之法?!”西陵意身体颤了一颤,随即摇头,连声叫道,“不可能,夺命蛊毒不可能解,整个苗疆都无人可以的,你不要骗我。”
“若是由青岩的孙药王解毒呢?”
西陵意又是一呆,继而神思萧索,低头将虫笛摩挲半晌,再抬脸时,仍旧满目怔忡,冷声道:“公输将军意欲如何?”
将军漫漫四顾:“我想请西陵姑娘与我一道,送这位叶姑娘走出魔鬼城,长牙帮的这些人都不得阻拦。”
“此处是靖书的地盘,她的人怎么会遵从我的号令?”西陵意一脸漠然,“何况我又怎么晓得,将军出城之后,会不会趁机杀了我,然后跟着她一起跑掉?”
“你我没有大仇,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将军轻哼一声,“还有,西陵姑娘是不是忘了,你已给这些人下过蛊,他们怎么敢不听话呢?”
西陵意脸色陡沉,左右一瞥,那群马贼被她眼神晃过,俱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我记得来龙门前,安大小姐再三嘱咐,万万不能牵连太多无辜。”
唐随在旁啧了一声,嘴角挂着一点嘲笑:“西陵姑娘如今给这么多人下蛊,真是好大的手笔!”
西陵意侧目觑他:“靖书一直顾惜同门情义,本就不赞同暄儿的做法,我若不下蛊,她此番怎肯派出人手帮忙?”
唐随闻言,捂伤不语,若有所思。
但听得将军冷然道:“西陵姑娘,我不耐烦多等,你还要犹豫怀疑的话,就别想知道洛秋的消息了。”
西陵意顿了顿:“你当真不会跑?”
将军露出无奈之色:“我的坐骑和兵器还扣在靖书那儿,真要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西陵意无动于衷,仍有些将信将疑的模样。
将军没再管她,扭头端量我一番:“你身上的伤……自己能走多远?”
我摇头不答,她轻轻一笑,骤然拉起我手,将我整个人牵带到她背后,由着她躬身负起。
这举动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西陵意眼色更冷,我更吃惊不小,可将军未予丝毫理会,揽紧我低声道:“你乖乖的,在我背上能歇一刻是一刻,别乱动,不然,我撑不住。”
我满腹温柔暖意刹那变凉,闷进心扉,她这不是变着法儿说我重么?
“西陵姑娘,请吧!”将军又抬头注目某人。
我极少见过她如此急切过,但细思之,又转瞬通明,石殿内有楚南风的?梦域牵制,叶靖书和曲钥一时未得解,却终非长久之计,一旦她们破阵,放出那七个护卫和两条怪蟒缠将上来,我们就谁都走不了了。
西陵意一派复杂形容,居心难测,默然一阵,倏地拂袖,竟率先朝左边的甬道快步走去。
“你竟然信她?!”唐随在她身后大叫。
“唐随,你不是我,就不会明白我现下这份心情。”她回头望向我,凝眉郁郁,“但有丁点希望,我绝不会视而不见。”
唐随气得不可收拾:“你简直疯了!”
她置若罔闻。
将军嘴角扬了扬,稳稳背着我追上去,近旁的众多马贼本欲拦道,见到有西陵意在前方引路,即便疑惑,也只得黯然退走。
顿时一路畅通无阻。
却百般曲折。
第 35 章 回旋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