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钟棠适时地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梁弥的电话。
“钟棠,你给我立即回到美国,国内的那些烂摊子,自有我和你爸替你摆平,但我不能容许你继续留在那里。”
钟棠的反应几乎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好,我回去。”
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说也奇怪,她这次回中国,明明是想要寻找顾弦学习大提琴,以期顺利通过入学考试,没成想最终不仅没能拜在顾弦门下,还落了一身的情伤。可偏偏就是这样惨烈的经历,最终铸就了她的成功——她再次去考试,竟然顺利通过了。
她的曲子不再毫无感情,相反,她倾注的感情已经浓烈到足以让听众动容。
仿佛一场闹剧,荒唐了整整一季,最后的结局竟然还是殊途同归。
之后四年的假期,她去了很多地方,却再也没有回到过中国,不知是真的失了眷恋,还是不敢。
也是直到几天前,她人生第一场个人公演即将在维也纳举办,需要本人回国办理一些手续,她才终于决定回来。
时隔那么久,她再一次站在上海浦东机场的候机厅时,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五年前,她从纽约回来的那天。
她第一次见到沈歌前的那天……
在上海待了三天,手续终于全部办妥,即将离开的时候,司机又一次路过当年顾弦神经失常时住的那个医院,她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那个人。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顾弦一个人站在其中,窗户依旧大开着,夏日的穿堂风拂过她耳畔,吹起她的发丝,她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钟棠推开门,她听到脚步声,才缓缓地回转过来。
望见是她,她也依然面容平静。
“钟棠。”
钟棠眯了眯眼,似是很震惊道:“你认识我?”
护工阿姨已经不知何时进了门,站在钟棠身后嘻嘻笑起来:“您是来看顾小姐的吧?医生说啊,咱们顾小姐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钟棠的视线凝在顾弦身上,顾弦像是能看穿她的惊疑,看着她,沉静地点了点头。
医院特护病房之中,顾弦坐在病床上,凝望窗外:“我准备出院了。”
钟棠坐在一旁,交缠在一起的手一滞,就听她继续道:“小丫头,其实你做的不错,要不是你,我大概也想不明白,他之于我的意义。那些年岁里,我始终都太过执着,可如果他还活着,大抵也不愿看到我放弃一切,过那样惨淡的生活。余生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我要带着他的爱,也带着我的梦,好好地活下去。”
钟棠看着她留给自己的侧脸,只觉得这人倔强而又坚强,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真的,是个很迷人的人呢。
两人闲聊了许久,钟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顾小姐,您知道沈歌前对你的心意吗?”
“我知道。”顾弦转过头来,眼神之中一片清明,“我一直都知道。但感动不是爱,我一直只把他当做朋友,堪比亲人的朋友。未来我或许能够看开,能够接受任何人,却唯独只有他,这份持续了许多年的爱,这样重的心意,我大抵永远也无法付出等同的爱,所以绝不敢接受。”
“只不过,那一年他确实误会你了。那个人被警察抓走时,口不择言说是你指使他侵犯的我,可后来他入了狱,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终于招供说是他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自作了主张。”
“歌前大抵同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在得知真相后,他一直很后悔,像是想要去找你,再同你亲口道一声歉。”
“可你那时,已经走了。”
窗外的麻雀仍旧停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喊叫着,钟棠没有接顾弦的话,只是眼神缥缈地望过去,却不知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戏弄。
钟棠退出病房时,护工阿姨正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另一位护工闲聊,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前来。
钟棠扫她一眼,像是随意问起:“那位先生今天没有来吗?”
护工阿姨“咦”了一声:“您说沈先生吗?”
钟棠应了句“是”,护工阿姨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走廊另一侧,颇为惋惜道:“沈先生住院两个月了,他还让我不要告诉顾小姐,怕她担心呢。”
钟棠听后忽然抬眼,护工阿姨被她猛地扯住袖子,再去瞧她脸色,只觉得她那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像是分明又白了一层。
“他怎么了?”
第十三章 憾事(十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