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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第 42 章[1/2页]

庶妻 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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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水成冰的夜,马蹄声嗒嗒响彻空无一人的巷道。
      崔寻芳没准备勒索钱财,他只欲寻仇。
      收买钱厨娘买菜的那家摊贩,晚上小院吃了饭,人人都失了知觉。
      火起得无声无息,有人闯入也不知。直到火势大了,惊动了外头的人。金凤醒的很快,她身在外间,距离火势最猛的里头有段距离,因此不曾烧伤,她第一反应就是闯进里间去救陈柔,可是突然横梁折断,她被砸晕在地,跟着木几倒下来压住她左肩。
      无人遇难,可最要紧的是,陈姑娘不见了。
      金凤醒转后,就陷入巨大的震惊和沉痛之中。
      没人比她更清楚,如今的陈姑娘有多么脆弱。
      她在保胎,卧床不得行走,日日要烧艾,要吃许多许多的补药。本就摔了一回,能保住孩子已是万幸,她多小心啊,连睡梦中翻个身都怕压着肚子。官人再如何爱惜孩子,亦不若陈姑娘之万一,她是孩子生母,孩子在她腹中,她焉能不在意,焉能不仔细
      可如今,起了火,她失了踪。
      那丧心病狂的恶人,岂会怜惜。
      任何一点伤害,都有可能让她一尸两命。
      金凤自责,痛心,害怕,担忧,她根本不配躺着,她怎么能好好的坐在这里。陈姑娘失了踪迹,不知死活,她岂能安然躺在这养伤,她恨不得就此撞柱而死以偿失职之过。
      可她还不能死,她要熬着,忍着,挺着,等得到陈姑娘的消息,要知道她是否安然无恙,要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一匹枣红色骏马奔驰进窄巷。冷风灌入喉腔,刺得喉咙生疼。
      他连每一个呼吸都是痛的。
      他速度极快,比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更快。
      没人比他更急切了。
      这困厄,这劫难,因他而起。
      这一切原不该发生。至少不应发生在她身上。
      因她有孕,因他盼这个孩子,所以世人都知拿她母子来戳他是最痛。
      街巷无人,这一片荒芜已久。
      前头那间破屋年久失修,因发生过凶案,满门皆死,这些年无人敢靠近此地,更无人敢居住在那间屋。
      外头隐约几个人影,似被马蹄声惊着,呼喝着什么,正欲四处逃窜。
      赵晋的人行动很快,等他踢开那扇破口踏入,身后的侍卫便无声无息钳制住了院前那几个汉子。
      赵晋一步不停,朝院中去。
      隐约一声女人的惨叫,特别低,特别细小。
      像被人堵着嘴,耐不住那疼,从气管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呜咽。
      后面郭子胜赶到了,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溜下来跟进去。
      赵晋脚步停在屋门前,原来人到最恐惧的一刻,当真会迟钝,会大脑空白。
      他手停在门板上,甚至一时忘了要如何将门推开。
      “啪”地一声脆响,伴着男人的笑骂声。
      女人只是呜咽,她连个句子、连个字都吐不出。
      床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刺耳极了。
      郭子胜顿了顿,见赵晋垂着眼,这一瞬像是傻了一般。他来不及问询,急速踢开了屋门。
      赵晋的视线很缓慢,一点点的顺着地上丢着的一件袄裙、棉被,朝上看去。
      她是什么模样,看不清。
      她被一个男人的身影遮住,只见一条极白极嫩的腿垂在床沿上。
      他爱她柔媚,爱她小巧的脚丫,每一寸每一毫,他都曾细细抚过。
      这一刻,那腿有点陌生。
      上头有两条鞭痕,纵横交错。
      郭子胜惊住,不敢再朝内看。
      崔寻芳这才知道人来,他回转头,瞧见赵晋,一瞬瞳孔猛缩,有些害怕。
      可很快,他就换了副模样,勾唇笑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将手里的鞭子扬起,拿给赵晋瞧,“哟,来得真快,你赶巧了,正到了最精彩的时候呢。赵官人,你这外房皮肤真细嫩啊,摸一把,滑不溜手,哎哟,可稀罕死我了。”
      赵晋默然跨步入内。
      崔寻芳握紧鞭子,朝后退了一步。
      赵晋没理会他,走到那破败的架子床前,解下袍子盖在柔儿身上。
      她闭上眼,不绝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淌。
      他俯下身来,解开她嘴上堵着的布条。然后伸出手,将她拥住,缓缓抱起来。
      崔寻芳阴笑道:“哎哟,赵官人也会心疼人呐?小娘皮身上细腻,抽几鞭子,直冒血,白的红的,好看吧?”
      赵晋垂着眼,一言不发。
      郭子胜招手叫人上前,按住了崔寻芳。
      崔寻芳知道自己走不脱,从他决心掳走陈柔那一刻,就已经预知结果。
      可他不后悔,只要能戳疼了赵晋,哪怕他死,也觉得值。
      只是有点可惜,还没来得及做出更精彩的事呢。
      要能有赵晋的儿子做垫背好了,最终最终,还是因他没忍住贪色,耽搁了最要紧的。不过……也够了!瞧赵晋这模样,失魂落魄,他没赌错啊,他没赌错!
      他狂笑着,被人打了一掌踢了几脚,满嘴是血,仍笑个不绝。
      赵晋怀抱陈柔,一步步从院落中走出来。
      福喜上前,提着灯照来。
      赵晋抱着人,蒙在袍子里,只露出一只坏掉的袖子。
      她衣裳应是被人撕烂的,丝丝缕缕挂在身上。没全破,却也不能见人。
      双足是赤着的,没有穿鞋。
      裙子卷起一小块,小腿上一道鞭痕十分醒目。
      福喜只瞧了一眼就心惊,再也不敢多瞧。
      赵晋停在马前,他踯躅了。
      此刻的她,如何乘马?太过颠簸,怕她受不住。
      袍子底下滴滴答答,一阵湿涌。
      柔儿掀开染泪的长睫,蹙眉说:“孩子……”
      赵晋浑噩地垂下头来望着她,好像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仍在流泪,她并不想哭,不想软弱,可她忍不住,眼泪不受控。
      她哑着嗓子又说:“孩子……”
      那一团贴附在她身上,以她血肉铸成的东西,仿佛正在推开她,从她体内剥离。
      她甚至听见液体流淌的声音,听见生命无声的嚎叫。
      赵晋怔了下,转瞬,才震惊地低下头。
      他的手,他脚底的石板路上。
      滴滴答答,艳红的血。
      他双目赤红,抱着她的手在疯狂的发颤。
      福喜急道:“爷,送药堂,附近就有个药堂!”
      赵晋像被人从梦中惊醒,他飞速转身,紧紧抱着她,翻上马背冲了出去。
      顾不上了。颠不颠簸。
      顾不上了,要惩罚谁,要让谁付出代价。
      他的心是空的,这一瞬什么都没法去想。
      适才看见了什么,经过什么,心底如何挣扎,都忘了,一点也忆不起。
      他得救她,得救他们的骨肉。
      要她活着,要她的孩子活着。
      活着,就这么卑微的愿望啊。
      活着就这么难。那年大涝,庄稼颗粒无收,娘亲病了,嫂子在孕中,她偷偷省下口粮,塞到嫂子碗里。她背着人,饿的肚子骨碌碌的响,那时她向上天祈愿,说只要有人能给她和家人一口饭吃,她愿为那人肝脑涂地,做什么都行。
      那时她只想活着,想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而已。
      后来,后来那个拯救了她的人,当真出现了。
      听说省城一个大商人要找个阴命女人生孩子。天大的好事落在她头上,她濒死的家人终于能活下来。
      她盼着新生,盼着还愿。
      初见时,她在灯下挑起眼帘,瞧见他,把那个男人的影子烙在心里。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的恩人,她余生的一切,都将属于他,她只能用自己尚嫌稚嫩的身体去报答,用她一腔热忱和真心报答。
      她想对他好。
      知恩图报,不过是这么简单纯粹的人之常情。
      可人的贪欲,当真说不准。哪怕是她这么单纯质朴的姑娘,也会被近在眼前的诱惑迷失了本心。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言行里也掺了假?
      从什么时候起,她也不再纯粹了?
      赵晋紧紧抱着她,他那条左臂伤后一直不大使得上力,但他抱她抱得很紧,很稳,即便他此刻栽倒、滑下马去,也一定能用这条伤臂裹住她将她护着。
      他勒紧缰绳,一瞬都不放松。
      转角马蹄打滑,驱使马匹的力量太大,速度太快了。
      福喜跟不上,眼看赵晋纵马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大声朝那背影道:“西边第二条街第四家!平安药堂!”
      他不确定赵晋有没有听清楚。他的声音混在响亮的啼声中,听来却是空落落的。
      他见过很多残忍的事,也亲手做过不少。虽然他还年轻,但赵晋身边的人,没人手上不沾血。
      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适才瞧见的那抹殷红可怖。
      没人比他更清楚赵晋多盼这个孩子。
      若是出了意外,若是没了……他不敢想,赵晋会做出什么。
      三姨娘故去那年,赵宅死了多少人。
      二姨娘想害陈姑娘的肚子,最后自缢而亡,回报官人的时候,他连眼都没眨,吩咐将尸身随意埋了,仿佛自幼相伴的情分也不过是烟云一场,根本不值得在意。
      赵晋从来没有觉得,有一条街是这样漫长。
      耳畔疾呼的风,伴着踏在地面上沉重的马蹄声响,嘈嘈杂杂,盖不住心跳的鼓噪。
      怀里的人是那么安静,安静得没发出任何声息。
      她乖巧的伏在他怀中,一如往昔,乖得像只黏人的猫,倚靠在他身上,柔软而纤细。仟仟??d
      他曾喟叹姑娘的服顺体贴,喜欢她的温柔小意。跟跋扈的四姨娘、无趣的大姨娘、太妖媚的花娘子等人相比,她纯情可人,像朵清新的沾着露珠的野草,他尝腻了那些或名贵或冶艳的品种,偶然一试这等不加修饰的鲜活,也觉野趣十足,新鲜甘美。
      热闹的日子过倦,一时兴起,试试小院双依影,对窗话家常,烟火气十足的日子,他也能过上一阵,待心里头那些烦乱事了了,就觉得无趣起来。他近来又开始流连欢场,已经有几日不曾步入她的院子。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什么。
      太复杂,无法言说。
      转过弯,他终于看见那药堂招摇的旗。
      他抱着人滚下马,——脚步踉跄,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才没有跌倒,他抱着她,靠近药堂大门。
      身后的侍从终于赶上来,将门拍得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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