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贵妃抱过孩子,尖利的指甲戳着婴儿软嫩的脸颊,哭得嗓子都哑了,废后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按住,含泪哀求,“你恨我,就取了我这条贱命,做牛做马给你磕头,端屎尿盆子,我都愿意,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段贵妃挑唇笑,“以往都是我见了姐姐俯首行礼,每次头低下去一回,我就在心里计上一回,就想着哪天向姐姐讨回来。”
废后足足磕了一百个响头,磕得头破流血,襁褓中的女婴似感觉到母亲的绝望,也哇哇啼哭,段贵妃掩掩鼻尖,含笑道:“放!”
……
哐当一声雷鸣,电闪划破窗棂——
废后仰起头,脸色尽失,看着宫女高高举起孩子,即将狠狠坠地,猛然睁大眼,伸出双手,“不要!”
“不要!”芝芝起身叫道。
……
她坐在戏台下,不知不觉入了戏,仿佛她就是废后,心绞痛得很。
但喊完这一声,众人都看过来,目光诧异,芝芝仿佛早习惯经受这般诸多目光,并不觉得不自在,淡淡道:“你们继续。”
她缓缓坐下来,这时柳如眉俯身凑过来,轻按住她的手。耳畔咿咿呀呀戏子哀柔,不知是婴儿的啼哭,还是废后满心的绝望,这些声音离她忽远忽近,是真是假,迷茫望着面前的柳如眉,他眼痛幽深,淡淡道:“莫要入戏太深了。”
入戏?
入了谁的戏?
是废后?段贵妃?还是无知年幼的婴儿?
芝芝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她道:“不会。”
她不是她们。
……
废后为了夺孩子狠狠摔到地上,裙子上都是血污,这时段贵妃又道:“慢着!”语气幽幽道,“多俊的女娃娃啊,带回宫里给咱们崇明做个伴儿。
后来段贵妃不止把女娃娃带回去,还特地把废后接回宫,当着先帝的面伏低做小,侍候废后起居,先帝一走,扭头变了脸色,让废后跪在殿外,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
满宫之中,有不少同情废后,可谁敢说?
此时段贵妃又传喜讯,加之朝堂上娘家风光无二,连皇帝都甚至成了摆设,越发有恃无恐,若有谁帮废后,那就是逆她者亡。
趁先帝出宫巡游,废后被贬为马努刷马桶,当时安合还小,乳娘指着废后骂贱妇,她也有模学样骂一声贱妇,废后伤心过度,无意被滚落的马桶砸中。
段贵妃不许宫人救她,又捏安合的脸蛋儿,“好玩吗?”
安合抚掌大笑,“好玩好玩。”
可是看到素衣寡面的女人被压在马桶底下,嘴角流血,睁大眼看自己,嘴唇翕动,想努力说什么,安合立马扭身躲进乳娘怀里,“奶娘,这个人好可怕。”
宫人闻她鼻息回来,哭着道:“娘娘,没,没气了。”
“什么?!”段贵妃惊得起身,远远看着死不瞑目的女人,惧怕得往后跌了一步,耳边是幼嫩的声音,“母妃,母妃,你怎么了?”
扭头一看,是跟贱人一模一样的眉眼,段贵妃一巴掌扇过去,尖叫,“贱人,你们母女俩都是贱人。”
年幼的安合嚎啕大哭,乳娘立马抱起她,退下去了。
段贵妃跌到椅子上,怔愣许久,喃喃道:“他会杀了我的,完了,我完了。”宫人见她魔怔了,纷纷跪下来哭着劝,她猛然回神,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叫我哥哥进宫。”
……
在段贵妃的纵容下,段家勾结五城兵马指挥司,密谋发动宫变,只等先帝巡游回京,来一场瓮中捉鳖。
谁料到消息有误,先帝提早回京,拥千军万马而来,杀个段氏措手不及。
段家灭九族,只留下段贵妃和崇明公主,被拘于幽幽冷宫,直至先帝驾崩,新皇大赦天下,亦免了崇明公主的禁足令。
在她十六岁那年,终于走出冷宫殿门,看到外面的世界。
她自幼虔诚向佛,行善积德,颇有懿安皇后在世的风范,可惜她体内留着段氏余孽的血液,注定明珠蒙尘,而她的姻缘也颇为坎坷,先帝在世,把全部宠爱给了安合,也给她指了皇后母族顾家的亲事,这位顾家三郎也自小出入深宫,宫人见了都含笑称一声三郎。
三郎,三郎,后来却成了崇明的三郎。
对于崇明公主横刀夺爱一事,世人不但不谴责,反而无比同情,无比怜惜。
随着段家抄斩,先帝仙逝,当年动荡都已成往事,世人渐渐忘了段贵妃的狠毒心计,反而好奇她的倾城美貌,甚至还揣测先帝之所以囚禁段贵妃一生,是为保全她性命,而冷落崇明,将全部宠爱放在安合身上,亦是不让崇明成为众矢之的。
而长达十六年的幽禁,崇明不但不抱怨,反而心地善良,向佛积德,又有着生母倾城的相貌,加上身世可怜,姻缘坎坷,更令人怜悯,毕竟父辈造的孽,不该让孩子来背负,却从来没有人心疼骄纵野蛮的女子。
偏偏安合就是这样的人。
第十三章 烽火往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