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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帆之后,小船便追不上我们了。另照理说这几年倭寇应该是少了很多,怎么会突然对你们出手呢?』李鸿渊叹道:『这事说来复杂,并非一般的倭寇海盗。又牵涉到日本室町幕府的内部家务事,我不方便多说,要多请施兄见谅。』施进卿略感不满,心想虽是萍水相逢救了你,你倒也直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道:『我们其实到南京亦是办事,那不然我们就送令师徒到福州港下船罢了。』李鸿渊略作拱手道:『如此有劳!』这下两方话都有所保留,施大姐无奈,向李鸿渊微弯腰致意后,也随着施进卿步出了船舱。
      李鸿渊沉思了半响,说道:『劳驾两位扶我起来。』李涧跟阿贤自是乖巧的赶忙帮忙动作起来,李鸿渊勉强起身后,便自行摸出一颗药丸吞下,说道:『我得运力把这药丸化了,麻烦两位帮我守住舱口,不要让人进来。』李涧跟阿贤应了,便走到舱外低声交谈起来。李涧跟阿贤从小便得在酒楼复杂的环境里打混求生存,见过的人自然是形形色色,很清楚唯唯诺诺不见得是唯一的好方法,但自从昨天遇上了李鸿渊之后,便对他交代的事情好像是难以拒绝,并不是说他王霸之气四溢加上武功高强,旁人无从推诿。反倒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长者谆谆的氛围,让这两个顽皮少年无从拒绝。阿贤压低声音道:『我们这样就算拜师成功了吗?』李涧亦哑着喉咙:『不好说,李大侠也还没说好。』阿贤续道:『昨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就要交代在那些倭刀之下,之前听老人家讲述倭寇凶残,还不知是如何一个状况,这下子我可是三生有幸,终生怀念什么的,跟酒楼那票泥腿子可有得炫耀了。』李涧停了半响突然接口:『我其实不想再回酒楼了,没意思!再弄下去,充其量最好也只能是变成跟李掌柜的一样!』阿贤苦着脸:『那还要继续磕头吗?』过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听得李鸿渊出声低唤,两人提着一颗期待的心走进船舱,李鸿渊神色和蔼,温言:『你们是福州本地人吗?』李涧把自己跟阿贤的状况老老实实的说了一下,不过说穿了也没啥好交代的,就是两个在酒楼打工,相依为命的一对孤儿罢了。李鸿渊停了半响,说道:『我这趟经过福州是要到南京,并没想过要收徒。我救过你们,你们也救过我,这就算两清,互不相欠。到了福州港内,你们还是回酒楼去吧!免得掌柜的担心。』李涧登时双肩一垮,脸上失望之情浮现,阿贤却抓着李涧的右肩,鼓起勇气抗声道:『大侠,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依我看啊,这是您有先见之明且鸿运当头,发善心在凶残的大象的脚底下救起了我们兄弟俩。不过跟着我们可是被大侠您绑架到那些倭人前挨刀的吧? 我们算是没被刀砍出伤来的幸存受害者,所以您后来帮我们挡下倭人的刀,只是尽到绑架者的道义,双方扯平的说法就算不上了。我兄弟俩虽然被您拖累成为倭人砍劈伤害的对象,也并没有多抱怨说啥,便不计前嫌拚死拚活努力划船的把晕了过去的您送上这大船来,高风亮节这是远远超过常人甚么的,您说是吧?要是您没先救我们,也就没有我们救你这一环,说明了我们之间冥冥之中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其中因果还需要时间大家一起来共同琢磨琢磨的。』李涧惊讶的看着阿贤,李鸿渊没想到这少年有这么多道理说的,咳嗽了几声,说道:『这一大串话是怎么说的呀!』阿贤又道:『退一万步说吧!您现在身上有伤,收了我们兄弟俩这对福星,虽说武功不强,至少身体健康,反应灵敏,地头上也熟门熟路,跟着您鞍前马后的招呼,帮着您招呼掉旁的杂七杂八的人吗? 省心许多呀!您再花些时间瞧瞧看我们兄弟俩是否合乎您收徒的标准,如果真的不行,那也只能说是缘分不够,我们也不好死皮赖脸的贴在您身上不走,是不? 』
      李鸿渊虽不是厌恶这对少年,但也说不上喜欢到要收入门下,且此番伸手相救,按理本该事后拂袖即去,可没料到佐佐木身边居然还埋了个足立义持的暗桩,反倒背上中刀,为此对少年所救。只是自己并不认为身在神膺门是一个多好的选择,加上自己得尽快赶往南京去见一个不容易见的贵人。阿贤倒是提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眼下自己的确需要有人协助,总不能跟着这艘旧港的海船到南京吧? 又想到不知施进卿跟那陈祖义(注三)是否有任何关系?出门在外,需得小心在意!眼前浮现了那张喋血海上,目露凶光,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的脸,那是洪武十年吧?随礼部员外郎王恒初次下西洋,就是在结束三佛齐(旧港原国名)后往满刺加(今新加坡)的海路上,明使的船只被十几艘船团团围住,陈祖义跃上船来索要大明皇帝的赏赐,那股桀傲不驯、目中无人的样子至今历历眼前,王恒领的是封赏给暹罗王参烈宝毗牙的暹罗国王印及文绮衣物,自是以命守护,当下严词拒绝。陈祖义自恃武艺高强,欲出手抢夺,先是比武打伤了愤然抗击的暹罗王子昭禄?膺,同行的大明军官果然也无一人是对手,自己只好以文人身分对其挑战,虽则从此一战成名,化险为夷。回南京后颇亦受洪武皇帝嘉勉,也成了行人司司正之下三十七名行人中的当红炸子鸡!
      李鸿渊心思从过去收回来,看着目光殷切的望着自己的俩人,心想将来如果发现这两人习武的资质不适合,那就留在神膺门做个内勤的杂役弟子也行。阿贤看来瘦小却精明过人,习文未尝不可,总之,自己与这两人真是有缘分吧!于是便道:『阿贤是吧?你说的也是在理,不过我跟你们约法三章,一是我们同行,但非师徒。二是你们照看我的起居,但非仆役。三是诸般费用我来支应即可,算是给你们的报酬。其他的就到云南之后再说了。如何?』李涧还待说些甚么,阿贤手肘微拱了一下后便住嘴。两人自然不知,这一习话便决定了让他们挥别了过去几年来酒楼小厮的日子,随时代的洪流,各自迈向未来数十载海内外漂的奋斗泊生涯!
      由于李鸿渊的催促,三人在福州港辞别施进卿父女,便急忙雇车往南京出发。阿贤刻意雇用的两匹马拖拉的马车以便在不过度晃动的情形下一直向北赶往南京,车夫说了,这要赶路的话还是多带匹马来替换,于是车后便又多系了两匹马,连赶了三天的路后,马也受不了了。车夫跟阿贤跟李涧反映了状况,俩人便跟李鸿渊说这情形,于是便在杭州城外的个小酒店多歇个半天。其实咬牙硬撑的反而是李鸿渊,背上的刀伤虽已收口,但毕竟尚未全好。李涧这天一早还是醒过来,看着旁边的阿贤呼噜呼噜的大睡,便自个儿起身到院子活动活动筋骨。
      李涧从泉州武馆里偷师的拳法叫连城长拳,算是福建地方的一个颇具历史的拳种。这年轻人知道自己出身条件不好,当然是加倍努力,从起手式接挂掌、削膝、冲拳,到第六式的摧内炮,打得是虎虎生风。旋身待要使出第七式却看到李鸿渊站在廊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李涧一下子手软泄气停了下来,有些涨红了脸。李鸿渊奇道:『继续呀!』李涧心知自己是偷师来的,只跟睬华楼的小厮们干过架,彼时虽是当者披靡,所向无敌,不过可能也只是小孩儿扮家家酒玩的成分居多,上不得江湖台面。那日看过李鸿渊跟佐佐木对战的身手后自是羡慕的要死,作梦也会梦到他已收自己为徒,然后夜半高兴的醒了过来。
      于是这拳便打不下去了,心虚的说道:『让大侠您看笑话了。』『打这拳强身健体,有啥问题吗?』李鸿渊迈步爽朗地走了过来。『我这是偷偷学来的....』李涧嗫嚅地说了。
      李鸿渊回想起自己的入门拳法是师傅用鞭子加上同意他白天到私塾习文,晚上回到门内才练武的条件才勉强学会的。不过自己脑筋算聪明,看过一遍的拳法,稍加习练之后,很少打错过,师傅也无从挑起。眼看这泉州出身、无啥跟脚的少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能把这拳法练到这种程度,不禁有些不忍,传他神膺门的功夫自然是不成的,就算自己是现任掌门也得遵循收徒时的规矩。
      李鸿渊一思索后笑道:『你偷别人的,那我偷你的好了。』于是站到中庭,也是打起了连城长拳,从起手式打起,一路慢慢演练到了第七式后却是顺着拳理自创了第八到十三式,中间节奏分明,转折流畅,李涧瞧的自是目瞪口呆,其实就算是连城长拳的老师傅到了现场,大概嘴巴只会开得更大,第十三式算是大招,纵身朝敌跃去空中转身落下对敌身后连发三击,段落分明有力,这一式倒是有些脱胎自神膺爪的鹰击长空的意味在了。
      李鸿渊打完收式,不疾不徐的说:『你瞧我学得如何?』说罢长声一笑,便自回房间去了。李涧高兴得连搔头弄耳,便照着习练了起来,只是第十三式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得成的。
      中午用过餐后便要再出发赶往南京,这时李涧鼓起勇气,将习练时不懂的地方一个个提问,李鸿渊也不藏私,也顺便提点了李涧练拳时如何搭配呼吸,而这点却是这少年偷师时无法偷得到的了。阿贤看李涧学得开心,自也是闹着要学,只是阿贤习武的资质着实有限,便也只是跟着凑热闹而已。李鸿渊瞧在眼里,也不去多说甚么。两三天下来,这两个少年也尽心尽力照顾受了刀伤的李鸿渊,阿贤也看得出来,李鸿渊不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要会问对的问题。这天离开杭州后,阿贤问起了那天突然背后偷袭李鸿渊的倭人武士的事。李鸿渊心想难得年轻人对海外有兴趣是好事,反正待在这马车中左右无事,便细细的说起了日本的状况。
      注一:地名,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巨港。施进卿一族后于永乐年间受封为旧港宣慰使!
      注二:即黄海洋流,为黑潮的一分支。
      注三: 海盗贼首,后为明朝下西洋船队官兵所擒,永乐五年送回南京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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