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万城，第六城区。
路人的影子被斜阳拉的细长，一个少年在小巷中穿梭，不时还撞到路人，引来不少咒骂，可无论谁看清他的相貌后，都会闭嘴躲开，脸上也挂上毫不掩藏的厌恶。
少年样子很怪，双手的指甲又长又锋利，两个犬牙长到了嘴外，他走的很快，急急忙忙摆脱身后追兵，最终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
等他回头，七八个人已经堵在出口。
这七八个并不害怕少年的奇怪模样，其中一人更是二话不说就来把少年推倒，紧接着所有人都上来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却是咬紧牙关，既不叫疼，也不求饶。
这场围殴持续了十几分钟，最后由一人朝挨打者啐了一口痰收尾。
等这场暴力结束了，路平才从胡同口走了进来，他无视那些施暴者，径直走向挨打的少年。
“阡组长好。”
那七八人中领头的见路平来了，便向他问好。
听得出对方表面恭敬实则嘲讽，路平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那几个人。
“阡组长还是离着小杂种远一点吧，免得晦气。”领头人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尤其是黑羊节才过去没几天，谁知道那索命的黑羊会不会再来呢，要是我们的阡组长可就不好了。”
“谢谢提醒，不过与你无关。”
路平依然平静地回答对方，见挑衅无用，又碍于路平的身份，那七八人也不想自讨没趣，就转身离开了。
“该死的崽种。”
望着那七八人的背影，少年轻声骂道，随后也往地上啐了口痰以示还击。
“哈哈哈。”听到少年骂人，路平竟笑出声：“你学会骂人啦。”
挨打的少年叫林山殊，一个半兽人。
作为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半兽人在这个城市不受待见，即不得人类喜欢，也被兽人厌弃，就连他们拾荒人这个群体，都会歧视半兽人成员，能见其境地之悲惨。
可林山殊最悲惨的地方在于，即便路平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依旧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直到这一次才有所变化。
会骂人了，是个进步，路平在心中想到，还将对方扶了起来。
“但你骂的不对，你应该骂，他娘的，该死的崽种。”
“他娘的，该死的崽种。”
“啊对，就是这味儿，他娘的，该死的崽种。”
“他娘的，……”
“哈哈哈，哈哈哈。”
林山殊反反复复学了几遍，路平听着听着就开怀大笑起来，林山殊也随着他大笑，几分钟后，两人笑的没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歇了一会儿，林山殊突然认真地盯着路平。
“杳哥，他们真的会来找你么？”
“会。”
“会不会有有危险？”
“有，一不小心就死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这些事？”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过得舒服点，也许是为了找到活着的意义，总之不想像现在这样活着。”
林山殊听完路平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拍拍屁股朝胡同外走去，等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回过头。
“那我先回家了，杳哥，如果今晚没等到，就早点回来，我还等着你讲那些大道理，我觉得你说的活着就如逆水行舟，特别对。”
路平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一旁井盖，顺着梯子向下爬去，许久才来到底部，只见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这地下世界由隧道构成，四通八达的干道中流淌着的臭水，暗示此地最初目的时被设计用来作为城市的排水设施。
路平没做任何停留，熟练地在这地下世界穿梭，每次到分叉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七拐八拐总算到了某处。乍看起来，此处与这地下世界的其他任何一处都无区别，可他却从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折叠椅。
打开那折叠椅，路平就躺下了，即便在等一件“大事”，他也希望这个过程能够舒服一些，望着下水道里泛着幽暗黄光的灯，他开始做起了一些无用的空想。
他想到了世上各式各样的人。
有一些人，比如殴打林山殊的拾荒人，他觉得他们是挥刀向弱者的真正的软脚虾。
还有一些人，比如林山殊，像是被栓了绳子的绵羊。
当然也有一些人，自以为是牧羊的，实际上也只是用来绑绳子的木桩。
是不是真的有牧羊人，路平不知道，就算有，那人的脖子上可能也有一根绳子。
怎么样区分和看待世间的人，是一个声音告诉路平的，一个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只存在于路平脑子里的声音。
路平觉得这声音应该就是癔症，而自己是世界上病情最严重的癔症患者——因为他能认可这个声音说的一切，他把“正义”、“爱情”和“真理”当作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并且这个声音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即便可能搭上性命。
三天前，下午，第三城区下水道。
“杳哥，你看那些哥布林。”
“叫什么叫，林山殊，你找死我不管，可招惹那些帮派，你知不知道，我们会跟着一起倒霉，呸，贱种。”
下水管道里，拾荒人们正在工作，林山殊同路平讲远处一队哥布林经过，却引来其他拾荒人谩骂。
路平并不理会那些谩骂的人，轻声去问林山殊这哥布林的情况。
林山殊也是凑近路平轻声说道：
“他们小车上是次代联盟的货。”
哥布林是万城常见种族，有些哥布林会结成帮派，做走私生意，因为持有军火，哥布林帮派也是城市里的不安定因素，常常是被巡逻的法警盘问的对象。
所以这里有哥布林经过不算稀奇的事，但走私次代联盟的货确实罕见。
“林山殊，你跟去看看，离得远一点，别被发现了。”
路平让林山殊去跟踪，他知道因为血脉的缘由，林山殊在黑暗中看的比常人更远。
默念了几遍“次代联盟”四个字，路平心里酝酿起了一个计划。
……
“快跑，那些灾星来了。”
一些和路平一样，身上穿着印有“夜哲”二字的拾荒人在下水道里奔跑着，他们见路平悠然地躺在那里，高声提醒他快跑。
听到“灾星”二字，路平呼的站起身，收好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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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癔症患者[1/2页]